11 冶炼(第2/8页)

故事的内容就是这样。于是麻脸人变成了死亡和疾病的预兆,用以谴责那些因为土地肥沃而过着软弱轻松生活的人。

冶炼镇发生的事给惟真返回公鹿堡之行罩上一层浓密的乌云。惟真是个务实得几乎过了头的人,一等到克尔伐公爵和歇姆西公爵对守望岛的事情达成协议,他就马上离开洁宜湾。事实上,惟真和他的精英部队在切德和我回到客栈前就已经离开了,因此我们一行人的回程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在黑夜里的火堆旁,人们都讲着冶炼镇的事,光是在我们的车队里,那些故事就已经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添油加醋。

切德继续扮演他那个不仅恶臭而且恶毒的老夫人,让我回家的旅程非常难捱。我得替她拿这个拿那个,随时待命等着她的吩咐,直到她在公鹿堡的仆人出现、护送她回房,我才得以解脱。“她”住在女眷的那一厢,虽然我决定此后要特别注意打听关于她的闲话,但我只听到人家说她性情难缠,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里而已,切德到底是怎么把她创造出来并维持她虚幻的存在的,我始终没能完全查清楚。

我们不在的时候,公鹿堡似乎经历了一连串事件的风暴,让我觉得我们好像离开了十年而不是几个星期。但就连冶炼镇的事情都没能完全抢去贤雅夫人的风头。这个故事被一讲再讲,被各个吟游歌者争相吟唱,看谁唱的内容会成为标准版本。我听说,在她非常精彩流畅地讲完要让瞭望台成为他们国土上的璀璨珠宝之后,克尔伐公爵还单膝跪下亲吻了她的指尖。另一个消息来源甚至告诉我说,歇姆西爵士不但亲自向贤雅夫人道谢,当天晚上还总是邀她共舞,差点因此在这两个大公国之间造成另一种性质完全不同的纠纷。

听到她这么成功,我很高兴。我甚至不只一次听到人们悄悄说,惟真王子也应该给自己找个这样的夫人。由于他常常出门在外,处理内政、追赶劫匪,人民开始觉得应该有个强有力的统治者坐镇在公鹿堡。老国王黠谋名义上仍然是我们的君主,但是,就像博瑞屈说过的,人们通常会向前看。“而且,”他又说,“人们喜欢知道王储家里有张温暖的床在等他,这让他们有些东西可以幻想。一般人的生活中很少能负担得起浪漫的恋爱,所以他们就把想象力全都放在国王或者王子身上。”

但我知道惟真本人没时间去想温暖的床,事实上他根本没时间想任何床。冶炼镇已经成为一个先例,也是一项威胁。同样被劫掠的消息很快又从其他三个地方传来,一个紧接着一个。用现在流传的说法来形容,北方近邻群岛的克罗夫特显然早在几星期前就已经被“劫匪冶炼”了。北方的冰封海岸消息传来得比较慢,但消息的内容同样阴森恐怖。克罗夫特也有居民被掳走成为人质,红船劫匪也下达最后通牒说若不付钱那些人就会被放回来,而该城的议会也跟黠谋一样如坠云雾中。他们没付钱,人质也跟冶炼镇的人质一样被放了回来,大部分身体状况都很正常,但毫无人性中的良善。人们窃窃私语、相互议论,说克罗夫特采取了更为直接的解决之道。近邻群岛严酷的气候孕育出性情严酷的人民,但就算是他们,也认为对那些如今已经没有心的亲友举剑相向是件仁慈的事。

另两个村子是在冶炼镇之后遭劫的。岩门的村民付了赎金,第二天海浪冲来了残缺不全的尸块,全村聚在一起埋葬了死者。这消息传到公鹿堡,没有附加任何替自己辩护的词句,只有不言而喻的村民的看法,那就是如果国王的部队够有警戒心的话,他们村子至少可以事先得知劫匪要来的警讯。

绵羊沼则正面迎接挑战。他们拒绝付钱,但冶炼镇的消息已经传遍各地,他们也做了准备。他们带着笼子和手铐脚镣去迎接被放回来的人质,把自己人领了回去,其中有些人还得先打昏,然后绑起来带回他们各自的家。全村人团结一致,试着让这些人恢复以前的样子。因此绵羊沼的故事被传得最多最广:有个母亲凶巴巴地拒绝为别人已经送到她面前的婴儿哺乳,咒骂着说她讨厌这个只会哭又湿答答的东西,有个被绑起来的小孩又哭又叫,等到心碎的父亲忍不住给他松了绑,他却立刻拿起烤面包用的长柄叉朝自己的父亲扑过去。有些人则满口咒骂、整天扭打在一起,还对自己的亲人吐口水;有些人则安于被绑,过着闲散的生活,享用着别人放在他们面前的食物和麦酒,但从来不会说半个字表达谢意或好感。这些人松绑后并不会攻击自己的家人,但也不会去工作,更不会跟大家坐在一起消遣晚上的时光。他们对偷窃毫无悔意,甚至会偷自己孩子的东西,他们乱花钱,吃起东西狼吞虎咽;他们不会带给任何人半点快乐,连句亲切的话也没有。但绵羊沼传来的消息是,村民打算坚持下去,直到这“红船病”过去为止。这让公鹿堡的贵族有了一点点希望,他们赞佩绵羊沼村民的勇气,发誓说如果他们自己的亲人遭到劫匪冶炼,他们一定也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