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只费肥油(第2/7页)

第二碗吃到一半,我听见轻轻的窸窣脚步声。我带着最友善、最令人解除戒心的微笑抬起头来,希望这里的厨子跟公鹿堡的厨娘一样有一副软心肠,但来的是一个侍女,穿着睡袍,肩上披着一条毯子,怀里抱着她的宝宝。她正在哭。我不自在地转开了视线。

反正她几乎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她把包裹着婴孩的布包放在桌上,拿了个碗来倒满凉水,一直念念叨叨的。她俯身对婴儿说,“来,我的小可爱,我的小羊羔。来,我的小亲亲,喝点水比较好,一点点就好了。哦,小甜心,你连舔都没办法舔了吗?那就张开嘴吧,来,张开嘴。”

我忍不住看过去。她动作笨拙地拿着那个碗,试着凑到婴儿的嘴边,用另一只手强迫小孩张嘴,我从没看过任何母亲对小孩使这么大的劲。她把碗一斜,水倒了出来,我听见快要窒息的咕噜声,然后是干呕的声音,我跳起来要去制止她,这时一只小狗的头从布包中露出来。

“哦,它又呛到了!它快死了!我的小狗狗快死了,可是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在乎它。他只会继续打呼睡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小亲亲快死了。”

她紧抱着小狗,小狗几乎窒息地干呕着,它那颗小小的头拼命摇了一阵,然后似乎平静了一点。要是我没有听到它那费力的呼吸声,简直会以为它已经死在她怀里。那双凸起来的黑眼睛与我视线交会,我感觉到那只小狗内心强烈的惊恐和痛苦。

这不难。“来,听我说,”我听见自己说,“你把它抱得这么紧是不行的,它快不能呼吸了。把它放下来,把布包打开,让它自己决定怎么样最舒服。你把它包成那样,它太热了,所以它一边咳着一边还得喘气。把它放下来。”

她比我高一个头,一时之间我以为我得跟她扭打一阵,但她让我把裹在好几层布里的狗从她怀中抱过来,我解开布包把狗放在桌上。

这只小狗难受极了。它站在那里,头垂在前腿之间,口鼻部和胸前满是唾液,肚子又胀又硬。它又开始干呕起来,小小的上下颚张得很大,嘴唇掀起来露出尖尖的小牙。它的舌头很红,显示出它呕得有多用力。女孩尖叫着扑上前想把它抱回怀里,我粗鲁地一把将她推开。“不要抱它,”我不耐烦地告诉她,“它是想要把什么东西给吐出来,你那样对它又抱又挤的,它根本没办法吐。”

她停了下来:“吐?”

“它的样子和动作都像是有东西卡在食道里。它有没有可能吃到骨头或者羽毛?”

她一副吓坏了的样子:“那条鱼里有骨头,可是只是很细小的鱼刺啊!”

“鱼?哪个白痴让它吃鱼的?那鱼肉是新鲜的还是坏掉的?”我见过狗在河岸上吃了产卵后力竭而死的腐败鲑鱼,结果病得非常严重。如果这只小狗吃到腐坏的鱼肉,那绝对活不成了。

“是新鲜的,而且煮熟了。是我在晚餐时吃的那条鳟鱼。”

“唔,那它至少不太可能会被毒死。现在只是鱼刺让它难过,不过如果它把骨头吞下去了,还是可能会死。”

她倒抽一口气:“不行!它不能死,它会好的,它只是胃不舒服,我喂它吃得太多了。它会好的!你这厨房打杂的,你哪知道什么狗的事?”

我看着那小狗又一阵几乎无法控制的干呕,只吐出黄色的胆汁。“我不是厨房打杂的,我是管狗的。事实上,我管的是惟真本人的狗。如果我们不帮这只小狗的忙,它会死,而且很快就会。”

她脸上带着诧异和惊恐的神色,看着我稳稳抓住她的小宠物。我试着帮它的忙,但它不相信我。我撬开它的嘴,两只手指塞进它的食道,狗干呕得更厉害了,死命用前爪抓我。它的爪子也该剪了。我的指尖碰到那根骨头,手指稍转一下,感觉骨头动了动,但它横着卡在小狗的喉咙里。狗发出一声哽住的嚎叫,在我怀中疯狂挣扎。我放开它:“唔。没有别人帮忙,它自己是没办法把那根骨头吐出来的。”我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