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二十二章 大清算(第4/14页)

那理由又是什么?选这人当国王,而不是那人?汉诺威王朝还是斯图亚特王朝?对我而言,这些不过是教室墙上图表里的名字。比起希特勒的德意志帝国犯下的滔天恶行,他们算得了什么?我想,对生活在这些国王统治下的人而言,差别很大,而对我来说这些差别可能没多大意义。然而,一个人如其所愿活下去的权利,从何时开始被视为微不足道了?比起阻止巨大恶行,努力选择自己的命运会更不重要吗?我烦躁地扭动身体,轻揉发疼的臀部。我瞪着詹米,他在门边蜷成一团。他呼吸平顺,不过很浅。大概他也睡不着,希望是这样。

起初我想把整个离奇的不幸遭遇当作一场闹剧,真实人生中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自我从那堆石头中走出来后,我已经受到太多惊吓,然而到目前为止,最吓人的就是这天下午的事。

杰克·兰德尔,和弗兰克如此相像,又如此惊人地不同。他触到我乳房的时刻,我过去和现在的人生瞬间连接在一起,两个分隔的现实仿如在轰然雷动中碰撞。然后还有詹米,他的脸,在兰德尔房间的窗上因恐惧而发白,在路边因愤怒而扭曲,又在我的辱骂中因痛苦而紧绷。

詹米,詹米是真的。好吧,他比我经历过的一切都要真实,甚至比弗兰克、比我在一九四五年的人生更真实。詹米,温柔的情人,背叛我的无赖。

或许这就是部分问题之所在。我的意识完全被詹米占满,以至周遭一切几乎都不重要,但我不能再忽视他们了。由于我的轻率,我差点儿害死他,而一想到可能会失去他,我的胃就开始翻搅。我突然坐起身来,想过去叫醒他,叫他来跟我睡。但我的身体一压到他在我身上留下的杰作之后,我便突然打消了这念头,生气地趴回床上。

由于前一夜就是这样在震怒和思考中折腾,我今天睡了一整个下午。鲁珀特在天黑前叫醒我,要我下楼用餐时,我还是迷迷糊糊、步履蹒跚的模样。

杜格尔显然为失掉一匹马而痛惜,但他还是帮我找来了另一匹马。这匹马很健壮,虽然体态不甚优雅,但它有着温和的眼神和粗短的鬃毛。我立刻为它起了“小蓟”的名字。

我先前没想过,遭受毒打后在马背上长途旅行会如何。我怀疑地瞧着小蓟硬实的鞍座,突然明白有的受了。一件厚重的斗篷扑通落在鞍座上,默塔明亮的黑色鼠目从另一头神秘地对我眨眼。我决定至少要在静默中带着尊严受苦,于是把心一横,咬紧牙关爬上马背。

大伙儿似乎有种心照不宣的绅士风度,频繁地轮流停下来小解,这样我可以有几分钟下马偷偷搓揉发疼的臀部,还不时有人提议停下来喝水,而由于小蓟载着全部的水瓶,我也得跟着停下马来。

就这样颠簸了好几个钟头,但疼痛还是逐渐加剧,我只能不停在马鞍上变换姿势。最后我决定不管什么尊严了,我一定要发泄一下。

“吁!”我对小蓟说,接着跳下马来。其他马都过来绕着我们停下时,我假装检查它的左前脚。

“马蹄里刚刚进了颗石子。我弄出来了,但我最好牵着它走一会儿,我不希望它跛脚。”我撒谎。

“对,我们不能让它跛脚。”杜格尔说,“好吧,那就走一会儿吧,不过得有人陪你。虽然这条路人烟稀少,但我不能让你自己走。”

“我陪她走。”詹米立刻跳下马来,轻声说道。

“好,但别耽搁太久,我们天亮之前一定要到达巴格伦南。招牌是‘红猪’,店主是个朋友。”杜格尔一挥手,集合其他人轻快跑开,留下一堆扬尘。

***

我连续数小时遭受马鞍虐待,脾气并未因此变好。就让他这样陪我走,绝对不会跟他说话,这个虐待狂、暴力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