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二十二章 大清算(第3/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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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我百般不愿离开房间,东摸西摸,把头上的缎带绑好又拆开,不停梳着头发。昨晚之后我就没再开口跟詹米说话,但他注意到我拖延的态度,便催促我一起出去吃早餐。“你不用怕见到其他人,克莱尔。他们顶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下巴抬起来。”他拍拍我下巴,我咬了他的手,动作很快,但咬得不深。

“噢!”他迅速缩回指头,“小心,姑娘,你不知道这些手指刚刚摸过什么东西呢。”他笑着走开,过去吃早餐。

他心情当然好了,我恨恨地想。如果那就是他昨晚要的报复,他可称心如意了。

那是最不愉快的一夜。起初我不情愿地默许他打我,但是当腰带抽到我的皮肤时,我就开始反抗。接着是一阵短暂激烈的挣扎,他因此鼻子流了血,一边脸颊留下三条漂亮的抓痕,手腕上也有很深的咬痕。不意外,我也因此几乎被闷死在油腻的被子里,他一只膝盖压在我背上,把我打得只剩半条命。

詹米这个残忍的苏格兰人,有件事倒是说对了。大家虽然不太跟我打招呼,但也算够友善了,昨晚的敌意和轻蔑一扫而空。我从餐柜盛蛋的时候,杜格尔走了过来,慈爱地把手环在我肩上,以极机密的口吻对我低声说话,下巴胡子搔得我耳朵痒:“希望詹米昨晚下手没有太狠,姑娘。你听起来好像被谋杀了。”

我满面通红,别过头不让他看见。詹米发表完那段可恨的话之后,我下定决心在整个鞭打过程中都闭紧嘴巴。然而,真的被打的时候,我怀疑在詹米·弗雷泽的鞭子下,谁还有本事不出声音。

杜格尔转身对正在桌边吃面包和乳酪的詹米说:“好啦,詹米,没必要把小姑娘打个半死。稍稍提醒一下就够了。”他用力拍拍我的臀部以示强调,我痛得缩了一下身体,怒目瞪他。

“水疱不会造成什么永久伤害。”默塔满嘴面包地说。

“的确不会。过来坐,姑娘。”奈德笑着说。

“我站着就好,谢谢。”我严肃地说。他们哄堂大笑。詹米小心避开我的眼神,仔细切下一块乳酪。

整天下来,还有很多善意的玩笑,每个人都找到理由来拍我屁股,表示一下嘲讽的同情。不过,整体说来还能忍受,我不情愿地开始觉得詹米可能是对的,虽然我还是想掐死他。

既然完全不可能坐下,我就让自己整个早上不停忙着杂事,比如缝缝扣子,这件事可以在窗边做,就说需要光线。午餐我站着吃,之后我们全都回房休息。杜格尔决定等到天色全黑后,再起程前往巴格伦南,那是我们的下一站。詹米跟着我回房,但我在他面前用力把门关上,让他再去睡地板。

昨晚他考虑得很周到,一打完我就扣好腰带,默默地离开房间。一小时后他回来时,我已熄灯上床,但算他聪明,没有试图跟我一起睡。他在黑暗中偷偷看着动也不动的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拿彩格披肩包住自己,睡在门边地板上。

我很生气,心情不好,而且身体很不舒服,所以睡不着。我大半个夜晚都醒着,不时一遍遍想起詹米说过的话,想要起来踹他下身。

如果我客观一点的话——虽然我没有心情客观,我或许会承认他说得对,我没有严肃看待事情。不过有件事情他错了,他说我原来的地方,且不论是哪里,事情比较不危险。其实,我想可能正好相反。

这个时代,很多地方对我来说都还不真实,更像是一场话剧,或者装扮华美的盛会。我在原先的时代见过机械化的大规模战役后,在这里看到的小型激战——少数人以刀剑和火绳枪为武器的战斗,与其说是威胁,还不如说是景观。

我对事物的规模还不适应。被火绳枪射中的人,跟被迫击炮击中的人,一样都会死。只是迫击炮杀人没有区别,一下子就能毁灭数十人,而扣下火绳枪的人,却可以看见被害者的眼睛。就我看来,这样应该算是谋杀,而非战争。要多少人才算得上战争?或许要多到彼此不会真的看见彼此?可是,这显然就是战争,不然至少也算是严肃的事,对杜格尔、詹米、鲁珀特和奈德来说,都是如此。即便是獐头鼠目、身材矮小的默塔,都有不顾自己本意而行使暴力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