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5页)

而梅晓鸥也将参与分享这份猎获。

表弟又输了四十万,现在这份猎获价值为七百二十万。老史再次向晓鸥投来一个请功的眼色。

"几点了?"表弟回过头,大概是问他表兄。当他看见表兄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女子时,窘了一下,让一个秀丽女子看他走麦城,因此而窘。或许他受不住了,输不起了,而他不愿女人看见他输不起。他那样瞬间的窘迫让晓鸥更加感觉到他心里最后的一点点田园风光。

史奇澜把表弟介绍给晓鸥。表弟马上摆阔,邀请晓鸥吃鱼翅。输那点钱算什么?冰山一角而已。表弟这样艰辛发财的人最想让外人、女人相信他的经济实力,甚至用惨痛的金钱消耗来证实那实力。因为他的实力远比他显示的要小。晓鸥痛快地接受他的晚餐邀请,配合他验证他的实力。晓鸥感觉表弟心里最后的田园渐渐在消失。

老史不安好心地催促表弟再玩几把。梅小姐玉驾光临,该借她的吉祥。不等表弟和晓鸥答复,他已去拿筹码。晓鸥小跑着跟在他身后,都叫不住他。

在兑换筹码的柜台外面,她拦住老史。

"行了!够了!都七百二十万了,你还想让他输?"

"怎么够了呢?"老史憋着坏地瞪起眼,"他还要再输五百八十万才够呢!"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是人吗?!他是你表弟啊!"

"远房的。"

"远房的也不能坑他呀!谁你也不能坑啊!"

"是我硬拉他来赌的?他可以不来呀!他可以赢啊!他要是赢了,那我带他来就带对了,是不是?哦,他输钱就是我坑他了?他输的钱,是以我史奇澜的名字从赌场借的,海枯石烂都得我姓史的还。"

晓鸥觉得他的胡搅蛮缠里有一丁点道理。

"他赢了好啊!我头一个高兴!记得他上手赢的那几把,我多高兴啊!给你发了那么多短信报喜!"

"别让他再玩了,我求求你!"

"他不玩我怎么还你钱?"

"这么还我钱,你还不如抢银行呢!至少银行的钱是大伙的,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谁,坑了就坑了。这样看你抢你表弟的钱,我成什么人了?"

"抢钱给你,意味着什么?"

晓鸥看他憋着坏的笑眼:他的坏和多情是一回事。

"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去抢,意味什么你自个儿去想吧。"

意味着他喜欢她。一个强盗的爱情自白。堂吉诃德疯疯癫癫地征战,都是为心里模拟的淑媛。老史一边跟柜台里的人交涉拿筹码,一边蜷起右腿,半佝下身子,把右边裤腿撩起来挠一个蚊子叮的疙瘩。晓鸥简直不忍目睹这个动作中的史奇澜,赌徒加逃债者的沦落相,全在这姿态里。她伸出手拉了他一把,他刚落在纸上准备签名的笔画了个斜道道。

"不准签。"

"名字是我的,不让我签?"

晓鸥借着拉他的惯性把他拉到柜台右边。

"你听着史奇澜,我不要你还我钱了。假如你不信,我现在就给你立字据。"

"为什么?"

"废话。你在字据上要签名的,保证这辈子不再进赌场。你不进赌场,我就不要你还钱。"

"你要我还别的我没法还啊。那些贵重木头原材料加成品都已经抵给债主了。小小不知道,还让你去搬。"

情形比晓鸥看见的和计算的还糟。她本想得到老史几件作品,不管怎样那是灵魂和精神的老史。

"我不要你还。"晓鸥一字一字地说,"只要你不进赌场。"

"你凭什么不要我还?"

晓鸥回答不上来。不好意思回答。她是爱才还是爱人?爱他这个人因为他是人才?似乎都是,似乎都不是。晓鸥的妇人之仁不够普度众生,但愿够拉巴一个史奇澜。老史被拉起来了,所有输者也似乎得到一丝弥补:经过她梅晓鸥而输的输者。十年来,她对输者们渐渐滋生一丝亏欠,隐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