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买下一座城镇,不仅如此(第3/7页)

阿尔大笑,父亲也大笑。

“苏打水如何,布龙先生?”

“很清爽,”我父亲说,“相当清爽。阿尔,谢谢你。”

威利在镇子外一英里处有个农庄,这是我父亲买下的第一件一文不值的东西。

“我必须把威利的话再说一遍,”阿尔说,“不是每个人都会出于爱而买下整个小镇的。”

父亲几乎闭上了眼,他离不戴强效太阳镜就不能出门的日子不远了,他的眼睛对光线过于敏感。但是他还是能很优雅地接受这些赞美之辞。

“谢谢,阿尔。”他说,“我看到幽灵镇的时候,就知道我必须拥有它。除了这么说,我找不出任何其他原因。我想这和圆满有关——尽善尽美。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只得到某样东西的一小部分是很难满足的,如果某样东西的一部分不错,那整个只会更好。就幽灵镇而言,就是这个样子,全都拥有——”

“但是您还没有……”威利说,仍在嚼他的铅笔头,他的目光从阿尔转向我父亲。

“威利。”阿尔说。

“怎么,这是事实啊!”他说,“是真的说出来就没错。”

父亲慢慢转向威利。我父亲有这种特殊的天赋:只要看着一个人就能知道那个人说话的动机是什么,他说的是不是实话,或者是不是别有用心。这是一种力量,也是他致富的原因之一。他能看出来威利觉得自己说的是真话。

“但是,这不可能呀,威利,”他说,“至少我认为这不可能。我已经到过镇上的每一寸土地,不管是步行还是开车,或是从空中俯瞰,我觉得我肯定已经都买下来了,完完整整,圆圆满满。”

“那就好,”威利说,“那我就不提路的尽头、湖的起点中间那片盖着个破窝棚的地方了,那正好是步行、开车、俯瞰都很难发现的地方,也没有出现在任何地图上。甭管住在那儿的人有一张您还没有签字的契约了,布龙先生,您和阿尔已经掌握了所有真相。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很抱歉,你们知道的都比我多。”

威利很客气地告诉我父亲怎么去那儿,路是怎么似断未断的、湖是怎么似始未始的,人们想要发现那个奇怪的地方是多么困难。那是一片沼泽,一个破窝棚盖在沼泽上。于是父亲开车一直到路看似结束的地方,但是当他下车的时候,他很清楚地看到树藤后面还有路延续着,它只是被自然、被那些涨得太高泛过堤岸的湖水收复了。三英寸的沼泽里停滞的生物比整个海洋里的都多,在它的边缘,淤泥坚硬而温暖的地方,生命应运而生。父亲走进去,沼泽吞没了他的鞋。他继续走,水越涨越高,沼泥沾在他的裤子上。他在下沉,这感觉真好。

他继续走,昏暗的光线毫不影响他的视线。突然之间,他面前出现了一栋房子,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东西还能直立着,居然没有被这些柔软的泥土吞没。但是它就在眼前,不是一个破窝棚,而是一个真正的家,小但是建造精良,四壁完整,烟囱里冒着烟。他靠近时水退了,地面变得坚硬,出现了一条他可以沿着走的路。他思考着,微笑:多聪明生动呀,车到山前方有路。

房子的一边有个花园,另一边堆着和他一样高的木柴,一个凸窗里种着一排黄花。

他走到门口,敲敲门。“你好!”他喊道,“有人在家吗?”

“当然。”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回答道。

“我能进来吗?”

声音停顿片刻,然后答道:“在墩布上把鞋擦干净。”

父亲照做了。他轻轻推开门站在那儿,周围的一切难以置信地整齐干净:在他见过的最黑最脏的泔水中间,他正盯着一个温暖、整洁、舒适的房间。他先看见火,但是很快挪开视线,他又看向壁炉架,那上面成对地摆放着一些蓝色的玻璃瓶,然后他又看看墙壁,墙几乎是光秃秃的。房间里还有一张小沙发,两把椅子和一块棕色的壁炉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