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女 第十八节(第3/4页)

“摔断了。”

“装的吧?”

“真摔断了。”

他说,上次去车站抓非法客运,那些开残疾人车子的(我补充说这玩意儿在北京叫“瘸逼乐”,但是他听不懂什么意思)全都是正常人。个别人挨了暴揍以后,抬腿就跑,所以残疾人有很多都是假装的,掏钱包的聋子,算命的瞎子,要饭的傻子,诸如此类。然后他想了个奇妙的主意,对后面人说:“去找个锤子,敲开石膏看看。”

我大为惊骇,赶紧求饶。他根本不听我的,说:“肯定假装的。”走出去一个人,过了一会儿听见当当的声音,拖着一把二十磅的大铁锤进来。我都快吓昏过去了,这是用来砸墙的,一家伙下去就是一个大窟窿。小头目皱眉头说:“拿这么大的锤子你想干吗?手都砸没了。换个小点的!”我说:“别砸了,小锤子也要命。”旁边人说:“说,你到底是借碟片还是卖碟片的?”我说:“借的。”旁边人把我的左臂放在桌上,说:“真砸了啊,说实话。”我说:“借的。”

后来我在看电影《无间道》的时候也有相似的场面,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毛骨悚然。锤子举起来我就招了,接下来的事情纳入正轨,我又回到了从前的套路,找我姨父,找我叔叔,找杨迟(他叔叔是检察院的)。都说为了三张黄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值得,杨迟甚至嘲笑我:“你怎么越活越怂包了?”我说你丫不知道,锤子举起来,可吓人呢,我完全可以断定,这一刻要是再嘴硬,他们真的会砸开我的石膏,让我的手臂像新剥的鸡蛋一样暴露在外。

我被转移到派出所,交了两千块罚款,也可以说是保释金,也可以说是车马费。反正我这条断臂是讹来的,现在被讹走,也算合理。出了局子,我对着街对面的监察大队号了一嗓子:“惨无人道啊!”对面静悄悄的,没人出来答应我。

一个星期后,我去医院卸石膏。伤好了,关节尚僵硬,手臂雪白粉嫩,好长时间没晒太阳了。我像个上了发条的铁皮青蛙,在原地蹦来蹦去,感到很懊悔。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应该让他们用锤子砸开石膏,说不定我还能再讹监察大队一笔钱。当然,如果他们够强硬,还会给我搞点其他刑罚,继续让我招供。我估计他们会这么干。

无论如何,诚如杨迟所说,我是被吓住了。

那以后我不再贩碟了,大胸少女什么的,再也没有见过。还剩下一百多张碟片,全都囤在了小苏家里,本来想交给我叔叔出手,后来一想,算了,这东西还挺金贵的,万一哪天国家真的把扫黄打非工作做彻底了,黄碟就会绝迹,哪儿都搞不到。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我老了以后可能会很孤独,看看黄碟解闷,像个正常人那样,而不是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感叹自己身世凄凉,这很重要。

有一天杨迟给了我三百块钱,拿走了二十张黄碟。我问他要这么多干什么。杨迟说:“最近打击卖淫,厂里有几个客户过来,没地方嫖娼了。我就只能送他们几张碟。”

“这都可以?”我说,“这他妈的完全两码事,好吗?”

“对那帮人来说大概都一样吧。无非是些贩卖农药的色鬼。”

“你去嫖过吗?”

“没有。”

“肯定嫖过吧?你跟小苏一样,都没有性生活,所不同的是小苏处男,而你是很久没做男人了。难道不想放松一下?”

“你怎么说话跟妓女一个口气?”

“看来还是嫖过了。”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