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卡注(第3/4页)

那天夜里,你躺在床上,醒着,听救护车在街上呼啸而过。你的面庞的热度能让我的整个房间温暖好多天。我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忍受得了你的身体、你的乳房、你的脸庞的热度的。我简直没法碰你。你突然意想不到地说,我爱你。尽管这对你可能没什么意义。

那个夏天,我老是失眠,经常凌晨四点在新不伦瑞克的大街上狂奔。只有在这些时候,我才能一口气跑上五英里。街上没有行人和车辆;在石英灯光下,所有东西都变成了箔片的颜色,汽车上的所有水分被灯光炙烤殆尽。我记得自己曾经在各家疗养院、养老院周围奔跑,沿着乔伊斯· 基尔默大街注,跑过特鲁普大街,那个叫“卡美洛”的诡异老酒吧就在那旮旯,窗户上钉着木板,烧焦的印子还在上面。

我常常彻夜无眠,老爷子注从UPS快递公司下班回来的时候,我就拿笔记下从普雷斯顿枢纽站注来的火车抵达的时刻——从我们的起居室能听得见火车刹车的声音,这刺耳的声音咬啮着我的心灵。我想,老是熬夜不睡也许意味着什么。也许意味着“失去”或者“爱”,或者还是我们在一切已经他妈的太迟了的时候说的其他什么词儿,但哥们儿都劝我不要把分手的事放在心上。他们听到我的话,都说,这样不行。尤其是老爷子。他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离过一次婚,两个孩子住在华盛顿,和他早已经一刀两断。他听见了我的哀叹,说道,听着,有四十四种方法能帮你熬过这一关。他让我看他那咬烂了的双手。

我俩后来又去了一次云杉溪。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俩经常吵架,打闹个不休,最后的结局总是我俩上了床,互相拼命撕咬着,就好像这能有什么用。再过几个月,你已经和别人约会了,我也有了新女友;她的皮肤并不比你黑,但她习惯在淋浴的时候洗内裤,毛发浓密;你第一次看见我和她在一起时,转身就上了一辆公交车,我知道你其实根本不需要坐那趟车的。我的女朋友问,那是谁?我说,就是个熟人。

我俩第二次去云杉溪的时候,我站在湖边,看你在浅滩蹚水走着,看你用湖水洗着你那瘦削的胳膊和脖颈。我俩前一天晚上都喝多了,我不想下水。湖水有治疗作用,你这么解释。做礼拜的时候牧师是这么说的。你用瓶子装了一些水,准备带回去送给你那患白血病的表弟,还有心脏不好的姨妈。那天你穿着比基尼短裤,上身套着件T恤。山顶上和湖边飘着雾气。你往湖中心走,一直走到湖水与腰齐平,然后停下脚步。我盯着你,你也盯着我,在那一刻,我们是深深相爱的,对吗?

那天夜里,你钻进我的被窝。你身上好瘦啊,让人难以置信。我试着亲吻你的奶头时,你把手挡在我胸前。等一下,你说。

楼下,哥们儿在吵吵嚷嚷地看电视。

你喝着白天用瓶子装来的湖水,任凭冰冷的水从嘴角流下。在重新灌满瓶子之前,你伸手扶住我的膝盖。我听着你的喘息声——它多么微弱,听着水在瓶子里晃动的声音。然后你捂住我的脸,捂住我的下身,又伸手去抚摸我的后背。

你喃喃地小声念叨着我的全名,我俩相依而眠。我记得,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彻彻底底消失了,在我的床上、在整个屋子里,一点点踪迹也没有留下。

注 弗拉卡(Flaca)在西班牙语中有“身体不健康而导致的消瘦”的意思。

注 美国一家著名的学术出版社,位于罗格斯大学利文斯顿校区,与学术界联系非常紧密。

注 1987年在纽约宾汉顿大学成立的学生社团组织,主要吸纳拉丁裔女生。

注 应该是蒙特克莱尔州立大学。

注 新泽西的一个旅游度假胜地,有大型水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