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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可欣……”

纪远立刻打断他,匆促地说:

“我有个约会,必须走了!”

他仓促地避开,走得那样急,好像有火烧了他。剩下嘉文呆呆地站在那儿发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嗒然若失地垂下头,无精打采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自言自语地说:

“未婚妻对你不好,朋友也都离开你了,杜嘉文,你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

在这些人里面,只有郑湘怡显得最平静,最安详。她依然在兄嫂的冷言冷语下生活,依然过着穷苦而难挨的日子。对于周遭所有的人的变化,她都睁着对大大的、清澈的眸子,冷静地注视着。然后在自己的小日记本里,写下她的看法和感想:

“生命的本身就是挣扎和矛盾,上帝造人,比别的动物多造了一份灵性、智慧和感情。而这三件东西,就是使人类永远在挣扎和矛盾中翻滚和浮沉,无法解脱,无法快乐的主要因素。”

天气渐渐地热了,亚热带的春天特别短促,杜鹃花只绚烂了短短的两个月,就已意态阑珊。四月,春的痕迹淡了,低气压使气温骤然提升,郁积的云层带来了初夏第一次的豪雨。

夜并不太深,窗外的雨和风在喧嚣着。可欣倚着窗子,在淡绿色台灯的光线下,凝视着窗外黑色的雨。窗棂震动,窗外一片昏蒙,雨声如万马奔腾,敲打着,追赶着,急骤的声调使人心慌意乱。可欣的额角靠着玻璃,用牙齿轻轻地咬着嘴唇。雨洗不掉许多记忆,也带不走杂乱的思潮。

大门在响,给她们煮饭的阿巴桑下班了。她听到她冒雨出去,一会儿,门又响了,阿巴桑又折了回来,她忘记什么了?侧着头,她无意识地听到阿巴桑和母亲间对白的片段:

“那个人又在巷口。”阿巴桑略带紧张的声调。

“什么样子的人?”沈雅真不安地询问。

“看不清楚呀,帽子遮住脸,什么都看不见。”

“很高?”

“很高很大,太太要小心点呀!”

阿巴桑走了。沈雅真推开女儿的房门,带着一脸担忧的神色走进来。

“可欣!”

“嗯?”可欣迷茫地抬起眼睛。

“夜里把窗子关紧了睡觉,大门也要锁好闩牢,阿巴桑说最近每天夜里她走的时候,都看到一个服装不整的男人在我们门口荡来荡去,我们家没有男人,一切还是小心一点好。我看,趁早去养一只狼狗,要不然真有点提心吊胆的。张太太家里,连白天买菜时都丢了东西。”“哦。”可欣应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可欣?”沈雅真蹙起眉头,疑惑地望着女儿。

“我?我——没有想什么。”可欣回过神来,勉强地望着母亲,“你说什么?一个男人?”

“是的,一个男人,每晚在我们门口逛,你说多可怕?”

“一个——男人——”可欣缓缓地转动着眼珠,神思恍惚。突然间,她惊跳了起来,一把拉住雅真的手臂,急促地问:“你说什么?一个男人?怎么样的男人?”

“谁知道!”雅真惊疑地望着可欣,“你紧张些什么?”

可欣抛开了雅真,猛地转过身子,向大门口跑去。雅真追在后面,急急地喊:

“你到哪里去,可欣?你发神经病了?”

“我去看看!”可欣喊着,已经跑到玄关,穿上鞋子,冲到院子里去了。

“下那么大的雨!可欣!你还不回来!”雅真直着喉咙喊,“要去也打把伞呀!”

可欣根本没有去听她的话,她的身子迅速地穿过雨线密集的院子,消失在大门外面了。雅真站在玄关的地板上,扶着纸门,呆呆地瞪视着外面大滴大滴的雨点,和檐前一泻如注的雨水。过了许久,可欣才慢慢地走了回来,她的衣服被雨淋得透湿,头发紧贴在额上,向下淌着水。但她一点也没有在意那继续向她包围的雨点,却像个梦游病患者那样轻缓地迈着步子,机械化地关上大门。走上榻榻米,她斜靠在墙上茫然地望着沈雅真,凄楚地摇了摇头,做梦般地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