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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待在这儿呢?”梅塞德丝的女房东问道,“在这里你安全多了。只要你愿意,可以在这个房间里住上很久。”

“您真好。”梅塞德丝说,“但我必须继续走。姨妈和舅舅一直等着我去,已经很久了。”

撒谎比说实话要容易得多。她仍然没有放弃寻找贾维尔的愿望,尽管在她心中,贾维尔的相貌已经渐渐模糊。她会在清晨醒来时,在想象中徒劳地搜寻他的面容,有时候什么也找不到,连轮廓都没有。有时,她得从衣袋里拿出他的照片来,好让自己想起他的样子:那水汪汪的杏眼,鹰钩鼻,漂亮的嘴唇。照片中马拉加那个完美时刻似乎已十分遥远,像是前世的事。这样迷人的微笑似乎只应存于史书中。

所有熟识的人和地方都与她分开了,她心中的空虚感越来越浓。杜阿尔特一家人的背影在视野中消失后,她感觉到一阵虚幻,似乎她与这个世界已经失去关联。她离开几个星期了吗,还是离开了好几个月?她几乎不知道。现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计算时间了。时间坚固的框架化作了尘埃。

现在,她也许只有一个念头:既然已经走了这么远,就必须继续走向终点。她忽视了一个随之而来但持久不衰的疑问:她要追寻的那个人,也许永远也找不到。

那天早晨天还没亮,梅塞德丝就起床了,她要赶去毕尔巴鄂的公共汽车。汽车咣当咣当地行驶了几个小时,将她放在城市的边缘。梅塞德丝很快就会明白:为什么前一天晚上,当她说出去毕尔巴鄂的打算时,会迎上人们那样难以置信的目光。

在毕尔巴鄂郊外,她搭乘一名医生的顺风车。医生将她放在这座城市的主广场上。

“我并不想让你下车,”他彬彬有礼地说,“但是在毕尔巴鄂,找人并不容易。大多数人都千方百计要离开这里。”

“我知道,”梅塞德丝答道,“但我必须来这个地方。”

医生看出她不会动摇,于是什么也没问。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像这位年轻的女士一样,除非出于不可抗拒的理由,他绝不会来毕尔巴鄂。这个理由之于他,就是一家躺满伤员的医院。

“老实说,我不认为这个地方在沦陷前能支持多久,请多保重。”

“我会努力的。”她说道,竭力挤出一丝微笑,“谢谢你把我带到这里。”

这个城市处于一片混乱中。这里仅有的是频繁的空袭、恐惧、绝望和恐慌,这些没有一样她上个夏天在格拉纳达见过。甚至在挤满了深受重创的马拉加难民的阿尔梅里亚城,也没有这样的景象。

与她刚刚待过的那个小镇相比,毕尔巴鄂好像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姑且不谈精神上如何,至少从外在看,那个小镇似乎不受战争的影响,而这个城市正在遭受连续不断的袭击。日日夜夜,它一直承受来自海上或空中的轰炸。港口封锁,食物紧缺已经到了危急的程度。每日的饮食只有米饭和卷心菜,除非你吃驴肉,否则根本吃不到肉食。人们的尸首随处可见。他们躺在街道上,像沙袋一样排着,每天凌晨有人用马车将尸首装好,再用渡船送到停尸房。

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为何她要到这座人间地狱:她要抓住最后一丝线索,找到贾维尔。她的手袋里有一张叠好的纸片,上面写着贾维尔叔叔家的地址,也许能在那儿找到他。连这最微弱的可能都让她有一丝兴奋感。现在她带着足够的耐心来到了这座城市。

她刚开始问的那几个人和她一样,也是这个城市的陌生人。商店店主更可能为她指点方向,于是,她推开了面前第一家商店的店门。这是一家五金店,却像普通的厨房那样摆满了货物。根本没有顾客,但那位老店主仍然在窗台边黑暗的角落里,假装生意照常运转。听到铃声,他从报纸上方眯着眼朝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