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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街上,孔查只想着赶快将这个消息告诉家人。她蹒跚地穿过大街,艰难地一步步朝家里走去,那些熟悉的建筑物给了她渴望的支持。她跌跌撞撞地从一间商店的门廊走到另一间,路人都以为她是个醉酒的女人,纷纷绕开。她几乎认不出这座城市里的路,但凭借直觉,她在迷离泪眼中朝着埃尔巴瑞尔咖啡馆熟悉的门脸走去。

几乎没有必要告诉巴勃罗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看到她推开店门时脸上的神情,他就知道不是好消息。

他们失眠了九个夜晚,每一天,孔查都在寻找埃米利奥确切的去向。现在,政府办公大楼里的人对她的身影已经非常熟悉了。最后终于得知,儿子在加的斯附近的一座监狱里,他们有一丝奇异的感觉——如释重负。那座监狱距离格拉纳达两百多公里,但至少这件事尘埃落定了。

孔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长途跋涉去看望儿子。如果能给他送些食物,至少他不会挨饿。

“但是跑这么远去看他,未免太荒谬了。”伊格纳西奥说,“特别是您一个人去。”

“我没有别的选择。”孔查说。

“您当然有!”伊格纳西奥坚持道。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她耐心回答道,“等你有了孩子之后。”

“好吧,愿上帝帮助您。我只能这么说。”

这次远行花费了她两天时间。虽然身上携带的文书本意是让她安全地通行,但卫兵和国民卫队频繁的审查总是带着侵犯的意味,有几次,她都以为自己必须返回格拉纳达了。

最终到达时,孔查探视儿子的要求被拒绝了。

“他被单独关了禁闭。”值班官员咆哮着,“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待遇。”

在这个可怕的地方,所谓的“待遇”究竟是指什么,她无法想象。

“要这样关多久?”她问道,由于失望而呆住了。

“可能是两天,也可能是两个星期。这可难说。”

她不忍心去问那取决于什么。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相信他们的答复。

她将干粮篮子留在那里,根本不知道这些食物会不会送到他手中。在篮子里的一只核桃中,她塞进了一张字条。那仅仅是母亲写给孩子的一封信,上面写着关于家人生活的泛泛的消息,以及真诚的爱意,但当埃米利奥收到信时,他已经又在狱中孤独地待了一个星期。

关于狱中恶劣条件的传闻辗转传入巴勃罗和孔查的耳中。偶尔有些人成功地越狱,但更常见的是行刑队每天都要枪毙一批人,死囚名单的拟定竟是那样随意而专断。

儿子身陷囹圄让孔查失魂落魄,当时整个国家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无数个母亲失去了儿子,同样,无数个儿子也失去了母亲。

那年秋天,国民军的轰炸机让毫无防备的马德里市民陷入了莫大的恐慌。没有谁是安全的。连那些排队为孩子领取牛奶的母亲也被炸死了。首都才是佛朗哥真正的目标,而这时,国民军已经进驻这座城市的郊外。传单从飞机上纷纷落下,上面写着:除非人们交出城市,否则就将这儿从地球上抹去。无情的空袭开始了,人们精疲力竭,成了束手待毙的弹靶。

每个人——无论是支持共和国还是支持佛朗哥——都在追踪马德里的消息。首都的遭遇将在全国范围内决定战争的结局。

十一月初,第一批苏联飞机到来,反击战开始了。虽然此时共和军在空战中更有优势,但国民军在陆战中取得了好几场胜利。同一个月,国民军占领了郊区的格塔菲,这给了他们一线希望,觉得自己正朝着最终的胜利进军。

安东尼奥比往日更关注新闻,清晨,他常常在母亲擦洗玻璃的时候为她朗读报纸摘要。

“国民军顶着共和军的炮火,占领了卡拉万切尔区,抢占了几座重要的桥梁,打通了去城内的通道。”安东尼奥念道,“街巷中爆发了肉搏战,双方都死亡几千人。佛朗哥的军队已经突破了共和国的防线,进入大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