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4/5页)

“开头最重要。”她说,“你不能悄无声息地进来。你必须告诉每个人,你来了——用你的身体语言。告诉人们,现在你是屋子里最重要的人。”

科拉松就是那种一进门就令人惊艳的女人。她生来就是为了表演。索妮娅并没有意识到这也可以学会,她一直以为这是天生的。然而,二十分钟后,她在镜中看到一个女人,光彩夺目,姿态撩人,然后吃惊地发现那是她自己。这时她才确信,原来自己也具备这种资质。手臂向上高举,手指张开,身体随着腰肢扭动,另一只手臂在身前弯成弧形,她看上去几乎是纯正的弗拉门戈舞者。

伴随着科拉松一声清脆的击掌,课程告一段落。她微笑着宣布:“好,很好。休息一会儿,我们回到萨尔萨。”

“谢天谢地。”玛吉朝索妮娅嘟囔道,“我都怀疑弗拉门戈是不是我的特长。”

“但几天前你对此好像非常热切。”索妮娅说道,竭力隐藏话中那丝“我早就说过”的意味,“它是不是比你想得要难一点?”

玛吉猛地一回头,浓密的长发甩过脸庞。“太戏剧化了,不是吗?又那么自我中心。完全就是表演。”

“但是,所有的舞蹈不都是表演吗?”

“不,我觉得不是。至少在跟舞伴跳舞时不是表演。如果那是表演,也只是在其他人看来如此。”

索妮娅第一次意识到:对这位朋友来说,舞必须和另一个人一起跳。这就是她不断寻找难以追寻的完美男人的原因之一。这也是她生命的探求。

“两分钟,各位!” 科拉松喊道,“就两分钟。”

索妮娅溜出教室去了衣帽间。透过玻璃大门,她看到两位挪威少女和所有的职业舞者聚集在人行道上,在吞云吐雾。她注意到对面一个门缝里传来的声音,于是像间谍一样从门缝里偷窥,被自己看到的一切惊呆了:十来个人坐在墙边听一位吉他手演奏。他们个个衣衫不整,面容黯淡而疲惫,披头散发,大多穿着牛仔裤和T恤衫,上面的图案已随时间渐渐淡去。其中面相最老的一位男子,鬈曲的黑发扎成了马尾,正在弹奏一曲深情动人的旋律,索妮娅的喉头不禁哽住了。正是这种旋律和温柔的击掌伴奏声吸引了她。没有人用眼神交流。那种旋律的产生需要全心的专注,而这种专注必须凝视着虚空才能获得。

一个身材婀娜、眼神迷离、穿着黑色莱卡舞蹈裤和低圆领上衣的少女站起来。她一只手上拿着件巨大的墨绿色裙子,这会儿踏了进去,由于拉链坏掉,她摆弄了好一阵才穿上,但她似乎不怎么着急。然后,她系好舞鞋上的带扣。鞋子因蒙尘而变得灰白。

终于,她摘下发夹,长鬈发落在肩头,然后又将头发扎紧,每一绺都牢牢扎住。吉他手继续弹奏,击掌伴奏声也在继续。这些声响汇合而成的风格就像手工绣成的缎带,很难看出每一组针脚如何与整体搭配,但绣成后就成了惊艳且均衡的图案。

少女这时已经准备妥当。她开始融入击掌伴奏声,就像要将自己融合到韵律中去。她双手高举,天衣无缝地演绎出一组美丽的手部动作,臀部以与手臂相反的方向摇摆。她在吉他手面前舞蹈,而他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她,解读她每一个瞬息万变的舞姿,观察她身体每一处微妙的摆动,用旋律和音符给予回应。这一刻,他的手指轻拂琴弦,下一刻,它们猛烈地弹拨,奏出一阵旋律,充满期待而非支配。她向后仰,像跳林波舞一样摇摆着身躯。这是一种对抗地心引力的平衡技艺,她居然没有摔倒在地上。索妮娅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那位少女将这个动作重复了四五次,甚至六次,以证明这绝非运气,而且每一次,她的身体都弯成一个越发不可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