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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记得没错,人事组头儿刚才用的这套关于体育运动的比喻,和当年巴雷·布莱尔叛变之后他用过的差不多。当年他撤掉了我苏联处处长的职务,把我打发到了讯问处,那地方简直跟老弱家畜屠宰场一样。

他又点了两杯阿马尼亚克酒7。“顺便问问,梅布尔怎么样啊?”他接着问道,好像刚刚想起来她似的,“有人跟我说,她已经把差点8减少到了十二——还是十?我的天啊!哎呀,我可指望你了,千万别让她靠近我!你觉得怎么样?工作日在沙拉特,周末回坦布里奇韦尔斯9,我觉得这可是职业生涯的辉煌顶峰。你说呢?”

你还能怎么说?你只能照搬别人在你之前说过的话。有能力的,就做事;没能力的,只好教书。而他们教的,恰恰是自己再也无力去做的事,因为他们或有心无力,或有力无心,或心力交瘁,早没了那股一往无前的劲头;因为他们见得太多,压抑得太多,妥协得太多,最终得到的回报却太少。于是,他们想要在年轻人的头脑里重新燃起自己往日的梦想,借着年轻人的火焰来温暖自己。

写到这儿,我就得接着说史迈利那天晚上演讲时的开场白了,因为我觉得他的话突然间紧紧抓住了我的心。我邀请他来,是因为他是往昔的一位传奇人物。但我们所有人却欣喜地发现,原来他竟然是个敢于打破传统、展望未来的预言家。

我不打算向你赘述史迈利介绍全球局势时说的细枝末节。他说到了中东的情况,这显然是他担心的一个地方。他探讨了殖民权力在所谓“后殖民时代”的种种局限性。他讲了第三世界、第四世界,还提出了“第五世界”的假想,质问有没有哪一个富国真正关心过人类的绝望和贫困,看来他毫不怀疑答案是“没有”。他对“冷战”结束后间谍职业也行将消亡的想法嗤之以鼻。他说,每当一个新的国家从“冷战”后的冰雪中诞生,每当一个新的联盟形成,每当一个民族重新找回自我和激情,每当一种原有的状况被悄然瓦解,间谍们都得加班加点地工作。后来我才发觉,尽管他的演讲比正常时间长了一倍,我始终都没听到哪怕一把椅子咯吱作响,或是杯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即使后来学生们拖着他去了图书馆,让他坐到壁炉前的贵宾位置上,听他接着说,说那些离经叛道、颠覆权威的话,周围也没有丝毫别的动静。我的这帮孩子可都是些难对付的家伙,结果他们都迷上了乔治!除了乔治充满自信、娓娓道来的嗓音,还有他出人意料地自嘲一番或是坦承失败时听众中爆发出的笑声,我没听到一丁点儿其他的声音。我和学生们一起聆听着,分享着他们的激动,心想:我们老去的机会也就只有一次啊。

他给学生们讲的情报案例我从来没听说过,而且我敢肯定没经过总部任何人的事先批准,更别说我们的那位法律顾问帕尔弗里了。当我们从前的敌手纷纷走向开放的时候,帕尔弗里的反应却是封门闭户;即使是毫无用处的秘密,但凡他那双顺从的手能接触到,也都被他上了两道锁。

乔治详细谈了他们今后作为情报员管理者的角色。他认为在业已改变的世界之中,这个角色代表的形象不仅有情报部传统意义上的导师、领路人、家长与扶助者,还有支持者、婚姻顾问,更得知道如何去宽恕、安抚和保护。身为情报员管理者的男男女女,都得有本事把应对假想中最糟糕的状况当做家常便饭,从而成为下属情报员心目中最理想的搭档。他说,这一切都没有改变。他把彭斯10的诗句变动了一下:“间谍再怎么样也还是间谍。”

然而,乔治刚向他们描绘过这美好的前景就转而告诫道,要警惕自己本性的丧失,因为他们得去操纵别人,而他们自然的情感也可能会受到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