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珊(第4/6页)

妻子的怀里住着鬼呢,啊啊,还是住着蛇?

这时丈夫起身来到我的房间,对着僵硬着身体的我说:

“哎,有没有催眠药?”

“有是有,可我昨晚吃了,一点不起作用。”

“吃多了反而不起作用,吃六颗正好。”

那声音似乎有些不高兴。

暑气一连持续了很多天,我因为炎热和忧心,吃不下饭,颧骨日渐突起,喂孩子的奶也枯竭了。丈夫也茶饭不进,眼窝深凹,放射着可怕的光,有时突然哼哼地像是在自我嘲弄地说:

“干脆发一阵疯,或许好受点儿。”

“我也一样。”

“掌握真理的人是不会痛苦的。我从心底佩服的是为什么你们那么老实、守本分。生在这世上的人,有的为了出色地活完一生,有的不是这样,这两种人是否从一开始就分得很清楚呢?”

“不,我们这样的人很迟钝,只是……”

“只是?”

丈夫用俨然疯子一般的怪异的眼神看着我的脸。我支支吾吾,心想:啊,不能说,具体的事情太可怕了,怎能说得出口?

“只是,要是你痛苦的话,我也很痛苦。”

“原来是这样,真没意思。”

丈夫像是放心似的舒了口气,微笑着说道。

此时,我忽然尝到了一种清凉的幸福感,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了。(对呀,让丈夫舒心我才能舒心呀。道德啦什么啦都不存在,只要心情舒畅就心满意足了。)

那天夜里,我钻进丈夫的蚊帐,说:

“没什么,没什么,我什么都不想。”

当我躺倒在床上的时候,丈夫用沙哑的声音,佯装开玩笑地说了声:

“Excuse me.”

说着起身盘腿坐在地铺上,连连说道:

“Don't mind. Don't mind.”

那是个满月的夏天的夜晚,月光透过遮雨窗的缝隙,变成四五条细细的银线,射进蚊帐,洒在丈夫瘦骨嶙峋的胸脯上。

“你可瘦多了呀。”

我也半开玩笑地笑着说,在铺上坐起了身子。

“你也瘦了啊,担心过度,就会这样。”

“不对,不是说了嘛,我什么都不想,没事儿,我很乖。只是,你要疼我呀。”

我说着笑起来,丈夫也笑起来。露出了沐浴着月光的洁白牙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的故乡的祖父母,经常吵架,每当这时,祖母就会对祖父说:“要疼我呀。”还是孩子的我,直觉得好笑,结婚以后,我和丈夫说起这事,两人还放声大笑过呢。

那时我这么说的时候,丈夫到底还是笑了,但马上一本正经地说:

“我自己觉得很疼你,不愿让你经风浪,我自认为很疼你,因为你真是个好人。所以不要在意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保持自己的自尊,沉着冷静地对待。我无论何时都只想着你,就这点来说,你不管有多自信,这自信都不会过剩的。”

说得那么郑重其事,甚至有些败兴,我深感难堪地低头小声说:

“不过,你是变了。”

(你索性不要想我,你厌恶我、恨我,这样我反而轻松愉快,我会因此而得救。你如果真的如此想着我,那你抱着别人的样子就会把我打入地狱。

男人误以为自己时常惦记着妻子就是符合道德的,不是吗?男人总是确信自己纵然有了新欢也不忘妻子,这是善事,是有良心的,而应该不断坚持下去,不是吗?于是,当他另有所爱的时候,就在妻子面前郁闷地哀声叹气,开始陷入道德的烦恼,到头来妻子也被这阴郁所感染,跟着一起叹起气来。要是丈夫您快活得无忧无虑的话,我这做妻子的,就不会尽想着地狱里的事。要是爱上了别人,那就干脆忘掉妻子,坦诚地一心一意地去爱好啦!)

丈夫笑得有气无力,然后语无伦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