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第4/5页)

隔壁仍旧传来两人低低的说话声。

根据他们的对话,我了解到男的是复员的航空兵飞行员,昨晚刚刚复员就来到了这个港口。因为他的家乡是个贫穷的村落,离这儿还要走十多公里,所以就决定先在这儿歇歇脚,等天亮了立刻启程回故乡的老家。两人昨晚初次相遇,并非旧知,彼此之间似乎多少有些谦让。

“日本的旅馆真好。”

“为什么?”

“安静。”

“不过,波涛声很吵吧?”

“我习惯波涛的声音。我出生的村子,能听见更响的波涛声。”

“你的父亲、母亲在等着你吧。”

“我没有父亲,他死了。”

“只有母亲?”

“对。”

“你母亲多大了?”声音很轻。

“三十八。”

我在黑暗中猛然睁开了眼睛。如果那男人二十上下的话,他的母亲也该是这个年龄,不足为奇,我虽然这么想,但三十八岁这个年龄,对于隔壁的我,还是颇受冲击。

“……”

也许我得如此打上省略号。女人果然沉默了,像是惊得屏住了呼吸,我感觉这时的气氛透过暗夜正好和隔壁的我的呼吸重合在一起。倒也合乎情理,那女人大约三十八九吧。

听到三十八这个数字,吓得不敢吭声的就只有女招待和邻室的这位好色鬼了。至于年轻的复员军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

“你刚才说你的手指烫伤了,怎样了,还疼吗?”问得有点儿漫不经心。

“不疼了。”

也许是心理作用,那是个有气无力的孱弱的声音。

“我有治疗烫伤的特效药,在那个双肩背包里,我给你涂上点儿吧。”

女人什么也不回答。

“可以开灯吗?”

男人似乎起身要从背包里拿出了烫伤药。

“不用了,好冷啊。睡吧,不睡觉不行呢。”

“一个晚上不睡觉,我不在乎。”

“我不愿意你开灯!”

语气很尖锐。

隔壁的“老师”独自点着头。不能开灯,不要把圣母暴露在亮光之下!

男人似乎又钻进了被窝,然后,两人沉默了许久。不久男人低声吹起了口哨,好像是战争期间流行的少年航空兵的歌曲。

女人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明天可得直接回家啊。”

“嗳,我是这么打算的。”

“不要绕到别处去了。”

“我不会绕道的。”

我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隔壁的年轻房客已经出发了。

当我在被褥里磨磨蹭蹭的当儿,小川君一只手拿着五六盒日冕牌香烟来到我的房间。

“老师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嗯,睡得可香啦。”

我放弃了把隔壁那件事告诉小川君而使他狼狈不堪的企图,这么应道。

“日本的旅馆真不错。”

“为什么?”

“哎,安静啊。”


[1] 水户黄门,常陆国水户藩第二代藩主德川光国(1628—1700),字德亮、观之、子龙,号日新斋、常山人、率然子、梅里、西山等,谥号义公,德川家康孙。曾任黄门官,人称水户黄门。他出游体察民情,大力推进公共事业,并致力于《大日本史》的编纂。以其为主人公的历史剧《水户黄门》在日本家喻户晓。

[2] 最明寺入道,北条时赖(1227—1263)号。镰仓中期第五代“执权”(辅佐将军的最高执政官)。后辞官出家,称最明寺殿。从南宋招禅僧兰溪道隆,建建长寺。

[3] 森鸥外(1862—1922),明治、大正时期的小说家、翻译家、军医。本名森林太郎。曾留学德国。代表作有小说《舞姫》、《青年》、《雁》、《阿部一族》、《高濑舟》,史传《涩江抽斋》,翻译《於母影》、《即兴诗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