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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我把弦线拉得过紧,或拉得不够,那么讲过几段之后,或者在故事末尾,当恶行被摧毁,高尚的行为最终得到了应有报偿之际,也就是这个可怜的山鲁佐德被投入狮穴之时,讲故事者就会为他的祖先挨打受辱。谁叫他不闭上嘴巴呢?

塔赫凯莫尼是个男校,就连老师也是清一色的男性。除学校护士外,从没有女人在这里出现过。胆大妄为的男孩子有时爬上来麦尔女校的高墙,扫一眼铁屏障那边的生活。女孩子们身穿蓝色长裙,泡泡短袖上衣,于是就传说,她们在休息时走到操场,两个两个地玩跳房子,给对方梳小辫,偶尔也像我们一样往对方身上喷水。

除我以外,塔赫凯莫尼的所有孩子几乎都有姐姐、嫂子和堂姐、表姐,于是我在最后一拨人里最后一个听到悄声议论女孩子有而我们却没有的东西,反之亦然,最后听到大哥哥们在黑暗中对他们的女孩子做些什么。

家里对这个话题只字不提。一次也不讲。也许有些客人会忘乎所以,取笑波希米亚人的生活,或者取笑巴·伊兹哈尔—伊萨勒维茨夫妇,说他们一丝不苟遵守“生养众多”注的戒律,那时他会在旁人的申斥声中沉默下来:你没看见孩子就在这里吗?

孩子虽然人在那里,但是他什么也不懂。当班上同学气势汹汹用阿拉伯语冲他嚷女孩子长着什么,当他们挤在一块传看一个衣服穿得很少的女人的照片,当有人拿来一支圆珠笔,里面有个身穿网球服的女孩,你把笔调过来时,衣服突然不见了,他们粗声粗气地咯咯直笑,互相用胳膊肘捅对方的肋骨,死乞白赖地仿效哥哥们的样子,只有我惊恐万状,仿佛远方地平线上正在隐约形成某种灾难。它尚未到此,尚未触摸我,但是它已经令人毛骨悚然惊恐万状了,就像四面八方的远山顶上烧起森林之火,任何人也逃脱不了。一切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每当他们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小声讲述某个缺心眼儿的傻大姐在特里阿扎丛林一带晃荡,谁给点小钱就把自己送上,或者谈论炊事用品商店里的一个胖寡妇把八年级的几个男孩带到店后边的仓库里,向他们展示自己的私处,为的是看他们手淫时,我便感到一阵心痛,仿佛某种巨大的恐惧正在等着每个人,每个男人和女人,那恐惧既残酷又有耐性,悄悄地、一点一点地编织出一张看不见的讨厌的网,也许我在不知不觉中就被黏上了。

我们上到六七年级时,学校护士,一个声音粗哑有军人气质的女子突然出现在教室里,独自在三十八个茫然不知所措的男生面前,站了整整两节课,向我们展示生命的本质。她无所畏惧地向我们描述了各种器官及其功能,用彩色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体内脏器管道,她什么也没有向我们省略:精子,卵子,腺状组织,阴茎包皮,管状器官等。接着她给我们做了可怕的演示,可怕地向我们描述了潜伏在门口的两个魔怪,弗兰肯斯坦的科学魔怪以及两性世界里的狼人,怀孕与感染的双重危险。

我们意乱情迷,羞答答地走出教室,走进世界,而今那世界在我眼里酷似巨大的矿藏或痛苦万状的星球。我那时作为一个孩子,多多少少领会到,我应该得了解什么,接受什么,但是我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一个心智健全的男人或女人为何会心甘情愿被困在那些迷宫似的龙穴里。这个勇敢的护士毫无顾忌,赤裸裸地向我们展示一切,从荷尔蒙到健康防御规则,但只字未提,即便拐弯抹角地,在那些复杂而危险的过程中会有某种快感,这也许是因为她想保护我们的纯洁,也许因为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我们在塔赫凯莫尼的老师,多数都穿着略微磨损了的深灰色或棕色套装或老式外套,永无休止地要求我们心存敬畏。莫宗先生、阿维沙先生、老奈曼先生和小奈曼先生、阿尔卡来先生、杜夫沙尼先生、欧非尔先生、米海埃里先生、傲慢的校长伊兰先生总是身穿三件套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弟弟,也是伊兰先生却只穿两件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