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努特的节日(第4/5页)

学徒贝洛丹抓起留在桌上的一只高脚杯,向泽农扑去。蒂埃里·卢恩抓住他的手腕;学徒尖叫着,用庇卡底土话吐出一连串威胁,一边像游蛇一样扭动。亨利-鞠斯特刚刚打发一个管家下楼,这时突然听见他声如洪钟地宣布,要在院子里打开酒桶为和约干杯。人潮卷走了科拉斯·吉尔,他缠了绷带的双手还在不停比划;贝洛丹一甩手,挣脱蒂埃里·卢恩,溜走了。只剩下几个倔强的人还留在那里,合计着如何在来年的合同里至少让工资增加可怜的几个苏。没有人还记得托玛和他的痛苦。也没有人还想得起来去请求舒舒服服安坐在隔壁大厅里的女摄政王。这些手艺人认识并畏惧的唯一的权威就是亨利-鞠斯特;他们只能远远地瞥见玛格丽特夫人,如同他们只能大致看见那些银餐具和首饰,以及在墙上和出席宴会的人们身上,模模糊糊地看见他们纺织的衣料和饰带。

亨利-鞠斯特微微笑着,他的高谈阔论和慷慨大方获得了成功。这些喧嚣持续的时间终究只不过跟一首经文歌一般长。他并不看重的这些机械织机,没有花费力气就成了讨价还价的一个筹码;这些机器也许还会派上用场,不过那是将来的事了,假如时运不济,人工又变得太贵或者人手不足的话。至于泽农,他出现在德拉努特就像谷仓里的火把一样令商人不安,他会去别的地方,带上他的梦想和令女人们心乱的火一般的眼睛;过会儿亨利-鞠斯特就可以在女摄政王面前吹嘘,自己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懂得如何统治乌合之众,看上去稍作让步,实际上却寸步不让。

从一扇窗框里,泽农看着下面衣衫褴褛的人群跟仆佣和夫人的卫兵们混在一起的黑影。插在墙上的火把照亮了这个节日。科拉斯·吉尔在人堆里,读书人认出了他的红头发和白衣服。他如同自己手上的绷带一样苍白,心灰意懒,靠在酒桶上贪婪地喝着一只大啤酒杯里的东西。

“他一个劲灌啤酒,而他的托玛正在监狱里焦虑不安地流汗”,读书人轻蔑地说。“我还爱过这个人……西蒙-皮埃尔之流!”

“安静吧!”待在他旁边的蒂埃里·卢恩说。“你没有尝过害怕和饥饿的滋味。”

然后,用胳膊肘捅捅他说:

“不要再想科拉斯和托玛了,从此以后想想我们吧。我们这些人会像线跟随梭子一样跟随你”,他低声说,“他们贫穷、无知、愚蠢,但为数众多,像蛆虫一样攒动,像嗅到奶酪的耗子一样贪婪……假如只有他们自己使用你的织机,他们也会高兴的。他们从烧掉一座别墅开始:最终将占领城市。”

“跟其他人喝酒去吧,醉鬼!”泽农说。

他离开大厅,冲上空空荡荡的楼梯。楼梯平台上一片幽暗,他撞上了气喘吁吁往楼上走的雅克琳,她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我把储藏室的门锁上了”,她喘着气说。“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为了向泽农证明自己的心跳太快,她抓住他的手:

“别走,泽农!我怕。”

“让卫队的士兵来保护您吧”,年轻读书人生硬地说。

第二天,帕托洛梅·康帕努斯议事司铎来找他的学生,想告诉他玛格丽特夫人登上马车之前,还询问过年轻人在希腊文和希伯来文方面的知识,表示愿意将他收为侍从。但是泽农的房间空无一人。据仆人们说,他一大早就出门了。雨连续下了好几个小时,略微推迟了女摄政王出发的时间。纺织工们已经在返回奥德诺弗的路上了,不能说他们很不满意,因为他们最终从财政总管那里争取到了每利弗尔增加半个苏。科拉斯·吉尔躺在防雨篷下面醒酒。至于贝洛丹,天刚蒙蒙亮时就消失了。后来人们知道,那天夜里他散布了很多威胁泽农的话。他还吹牛说自己很会玩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