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努特的节日(第3/5页)

“不”,商人一边关上身后长廊的大门,一边像牧羊犬对着羊群那样,面对人群说,“托玛不会得到饶恕的,要拧断他的脖子,就像他砸毁了我的织机。你们愿意有人到你们家里,砸坏你们床上的木头吗?”

科拉斯·吉尔嚎叫起来,像一头正在放血的牛。

“闭嘴吧,我的朋友”,胖胖的商人轻蔑地说。“你的音乐糟蹋了为夫人们演奏的曲子。”

“你有学问,泽农!你的拉丁文和法文比我们说的佛兰德斯话更讨人喜欢”,蒂埃里·卢恩说,他带着剩下的心怀不满的人,像一名好歌手带领着唱诗班。“跟他们解释说,我们的活计增加了,工资却减少了,从这些机器里钻出来的灰尘让我们吐血。”

“如果平原上到处都安装这些机器,我们就完蛋了”,一个纺织工说,“我们可不能像关在笼子里的松鼠那样,在两个轮子之间跑来跑去。”

“你们以为我跟法国人一样,迷恋新鲜玩意儿?”银行家说话时严厉中带着和善,如同在酸葡萄汁里掺点糖。“一切轮子和阀门都比不上老实人的一双胳膊。难道我是吃人的魔鬼?休要再威胁了,如果货品残缺或者线头打结挨了罚款,再也不要叽叽咕咕;再也不要提增加工资的愚蠢要求了,好像银子跟马粪一样不值钱,我会扔掉这些机床,让蜘蛛在上面织网!你们按去年价格签的合同,明年照样续签。”

“按去年的价格”,一个声音激动地说,但已经弱下去了。“按去年的价格,如今一个鸡蛋比去年圣马丁节时的一只鸡还贵!还不如拿根棍子讨饭去。”

“让托玛去死吧,雇佣我好了”,一个老短工喊道,一口口齿不清的法语让他显得格外野蛮。“农场里的人放狗咬我,城里人拿石头赶我们。我宁愿要宿舍里的一块草席,也不愿意躺在沟底过夜。”

“你们瞧不起这些织机,它们本来可以让我的舅舅变成国王,让你们自己变成王侯”,读书人恼怒地说。“但我眼前只是一个粗野的富人和愚蠢的穷人。”

留下来的人群在院子里抬头看得见节日的火把和多层大蛋糕的顶端,这时院子里轰然一声巨响。一块石头击穿有纹章图案的彩绘玻璃上的天蓝色;商人灵巧地躲开落下来的蓝色碎片。

“把你们的石头留给这个做白日梦的家伙吧!一只线轴就可以干四双手的活儿,这个傻瓜让你们相信可以待在旁边偷懒”,胖子利格尔嘲笑道,一边用手指着缩在炉膛边上的外甥。“这件事让我亏了钱,还要让托玛丢脑袋。唉,一个书呆子的漂亮设想!”

炉火的同伴啐了一口,没有接话。

“托玛看见织机昼夜不停地干活,一台机器就能完成四个人的任务,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科拉斯·吉尔接着说,“但是他浑身颤抖,流汗,就像害怕一样。人们动手裁减我的学徒,最早被打发走的人中间就有他。磨坊一直在嘎吱作响,铁杆子照样自个儿织布。托玛跟他春天娶来的老婆一起,坐在宿舍紧里头,我听见他们像挨冻一样发抖。我明白了我们的机器是一场祸害,跟战争、昂贵的物价、外国的呢绒一样……我的双手活该受伤……我就说,人应该老老实实地干活,就像过去祖祖辈辈那样干活,满足于自己的两条胳膊和十个手指。”

“你自己是什么东西?”泽农气愤地叫起来,“不就是一台没有好好上油、被人用坏了当作废料扔掉的机器吗?可惜的是你这台机器还会造出其他机器。科拉斯,从前我还以为你算个人,现在我看你不过是一只瞎了眼的鼹鼠!你们这些粗人,如果没有人为你们动脑子,你们连火、蜡烛、汤勺也不会有,如果有人第一次拿一只线轴给你们看,你们也会害怕!回你们的宿舍去吧,五六个人躺在一条床单下面腐烂,就像你们的祖祖辈辈那样,在饰带和羊毛绒上面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