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假(第3/12页)

“当然。”

“所以她开始变得不安分——妈的,她变得不安分,不过这方面,我就不跟你说了——没过多久,她就想离婚。嗯,好吧,我想,那都是注定的,可是接着她竟然说:‘两个孩子跟我。’我跟她说:‘等一下,’我说,‘稍等片刻,英国女王小姐,咱们得讲公道。’”

“嗯,幸运的是,当时我有个好朋友,厄尔·吉布斯,厄尔是个顶呱呱的律师。他跟我说:‘弗雷德,在争夺监护权上,她根本没什么好理由。’我说:‘厄尔,只管把孩子给我要来。’他就去努力。厄尔尽他所能帮我,可是你要知道,你妈妈搬到了底特律,把你们两个都带到了那儿,所以也不好办。有一次我去那儿领你们俩去看球赛,可是你妹妹说她不喜欢棒球,反正那天也感觉不是很舒服——天哪,那样一件小事能带来多少痛苦!所以那天只有你跟我去了布里格斯体育场看老虎队比赛——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吗,保罗?”

“当然。”

“然后我带你回到这儿跟我住。哼,你妈妈大发雷霆。只能这么说她。她完全不可理喻。她已经给你们三个人买了去英国的船票,你要知道,她开着那辆普利茅斯牌小破车来到这儿,她甚至还不会开车呢。她一上来就大喊大叫,说我‘绑架’了你。你还记得吗?”

“记得。”

“嗯,那个下午过得很要命。厄尔·吉布斯和他太太当时正好在我这儿,可以说挽救了那一天——要么说挽救了一半,我想。因为我们刚刚一起努力让你妈妈安静下来,厄尔就走到她跟前,跟她聊了很久。最后他说:‘维维安,往好的一面看,适可而止吧。’”

“所以你看,她没办法,就开着那辆破车走了,你妹妹在她旁边,我想几星期后,她们就到了伦敦,就那样了。就那样了。

“嗯,可是我现在说的意思是,保罗,到头来,事情还差不多算是圆满吧。很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你的继母,我们很般配。谁都能看得出我们很般配,不是吗?至于你的妈妈,我知道她跟我在一起从来不快乐。当一个女的跟他在一起不快乐时,任何一个男的,保罗——任何一个男的——都应该知道的。管他的,人生苦短啊。我早就原谅她是我妻子时带给我的痛苦了。只是有一件事我无法原谅她,永远不能:她带走了我的小女孩。”

保罗·科尔比的妹妹玛西娅几乎正好比他小一岁。五岁时,她教他怎样在洗澡水里吹一连串泡泡;八岁时,她踢翻了他的电动火车,那是想说服他纸娃娃更好玩,也的确是这样;之后一年左右,他们一起吓得发抖地互相挑战,看谁敢从一根高高的枫树枝上跳下去,他们跳了,但是他永远都会记得是她先跳。

那天下午,当他们的父母在客厅歇斯底里吵架和那位律师大声请他们有话好好说时,他从家里看着玛西娅,当时她在那辆普利茅斯牌汽车的副驾驶位上等,车停在行车道上,上面溅了一层泥巴。因为他很有把握没人注意到他不在,他就出去看她。

她看到他过来时,摇下窗户说:“他们究竟在里面干吗?”

“嗯,他们在——我不知道。很厉害——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干吗,不过我想会没事的。”

“是啊,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你最好进去吧,保罗,好吗?我是说我想爸爸不想看到你来这儿。”

“好吧。”他走回屋里时,停了一下扭头看,他们羞怯地很快互相挥了挥手。

刚开始,经常能收到来自伦敦的信——玛西娅匆忙写的快乐的、有时傻傻的信和他妈妈写的认真而越来越不自然的信。

一九四零年“闪电战”期间,当美国的每位电台新闻评论员都暗示伦敦到处一片瓦砾而且还在着火时,玛西娅写了封挺长的信,说明那些报道也许是夸大其辞了。东区那边当然很糟糕,她说,那是“残酷的”,因为穷人多数住在那边,但是市里也有“很大片的地方”丝毫无损。她和他们的妈妈所住的离市内八英里的郊区那边“极其安全”。写那封信时,她十三岁,他一直觉着她小小年龄能写出那样的信来,真是聪明得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