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在此可能吗?(第3/3页)

1831年,年仅26岁的法国贵族托克维尔游历方兴未艾的美国,以激动和惊叹的心情写下巨著Democracy in America,这本书的中译名为《美国的民主》,有趣的是,台湾版的翻译再次改写了译名——《民主在美国》,为此甘阳先生在序言中这样解释改译的理由:“由于中文的‘的’字的所有格性格,这个译名容易导致误解,即以为此书主要是关于‘美国的’政治体制等,这就大大模糊了托克维尔此书的主旨是关于‘民主’的普遍性问题。……这本书要表述的只有‘一个思想’,这就是:‘在全世界范围,民主都在不可抗拒地普遍来临’。……‘并非仅关于美国,而是与全世界相关;并非关乎一个民族,而是关乎全人类。’”

正如甘阳所言,托克维尔不是一个“民主万能论者”,他在写作《民主在美国》时怀有一种双重目的,“即希望那些拥护民主的人不要把民主想得那么美好,而那些反对民主的人不要把民主想得那么可怕,如果,‘前者少一些狂热,后者少一些抵制,那么社会或许可以更和平地走向它必然要抵达的命运终点。’”

其实托克维尔的这个教诲并不新鲜,它早已隐含在古典哲人亚里士多德的思想之中,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亚里士多德说得非常清楚,存在着三种好政体:最好的是君主制,较好的是贵族制,最后是共和制。与此相对应的是三种蜕变形式的坏政体,君主制的蜕变形式是僭主制,这是最坏的政体,因为“最好的反面就是最坏的”。贵族制的变体是寡头制,共和制的变体是民主制,亚里士多德认为在三种坏政体中,民主制是最不坏的那一个。亚里士多德的这个说法让我们不由得设想假定政体的蜕变是必然的,岂不恰恰证明了托克维尔的那个观点——民主制是人类社会必然要抵达的那个终点?

民主或许不是个好东西,但民主也一定不是那个最坏的东西。事实上,民主作为一种政治设计,它的优点之一就是坦诚面对“人性是不完善的”这样一个事实。保罗•伍德鲁夫说:“你无法通过杀死民主的辩护者来杀死民主,但是你可以通过坚持至善,坚持反对一切人性的和有瑕疵的东西来杀死民主。”这几乎是所有反民主者共享的一个逻辑。柏拉图这个最著名的反民主者虽然正确地看到了民主的脆弱性,但却错误地迷信了人性中的神性。对此,尼布尔的这句话适足可以用来回应柏拉图:“人具有正义的能力,使民主成为可能;人具有不正义的倾向,使民主成为必要。”

没错,民主不仅是必要的,民主也是可能的!

(2011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