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的侦探滑稽等小说(第3/7页)

这篇小说显然是以有趣的情节取胜,要捉人者反被人捉。结构近于传统的“谜语小说”,主要篇幅用来描写杨小枫的可笑的窘态,但杨并不令人可恨,反倒令人有几分同情。鲁平的出场很简略,顺利得钱而去,其“绑票”动机,仅是为了报复加恫吓,虽借警署之手,却也与真正绑票相去无几。社会意义在文本中基本没有位置。

写于1943年的《囤鱼肝油者》在《燕尾须》的基础上有了较大改动。小说没有分节,只用空行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开头是较长的评述性叙述干预,使用“你”、“你们”直接与受述者交流。然后夹叙夹议地展开故事,其中一段写道:

记着,这故事的发生,是在时代开始动荡的时节。都市之夜不也正自钻进每一颗人心。于是,在这一种晦暗的背景之下,却使我们这个晦暗的故事,更增加了一重晦暗的色彩。

在不断渲染的时代的晦暗中,主人公余慰堂迷迷糊糊走在街头,作者用近乎意识流的手法表现他种种混乱而模糊的心理状态。在迷蒙与恐怖中,有个声音指引他走进咖啡馆,作者继续展现他混乱的感觉和回忆。那个声音提醒他留心,结果他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换了装束,而且“最尊贵的八字小须失踪了”!作者介绍余慰堂“是这个镀金大都市中的一个老牌闻人”。这时有一凶汉进来,余慰堂感到危险,结账离去。在衣袋中摸到一支手枪。几个人追来,余慰堂开枪不中,被抓上汽车,失去知觉。

第二部分没有继续写余慰堂被抓到何处,而是转到余宅:“一宅五楼五底美轮美奂的住宅中。那座华丽的屋子,当然不属于那些专门仰仗二房东先生代领户口米票的凄惨朋友之所有。告诉你:它是我们的闻人余慰堂先生的不动产之一。”然后说这广厦里囤着大量的食品、用品、药品和人。叙事者用老练的调侃描述余宅因主人一夜未归而发生的混乱。这时一不速之客来访。来客绘声绘色讲述主人在外另开一小公馆,如何是一位“囤积界的天才”,昨晚却被一位囤积鱼肝油的犹太人劫走,然后挑明自己就是“绑匪首领”,开价一百万。余家讨价还价,以八十万“成交”。来客在余宅连吃带睡,风头出尽,携款逍遥离去。两仆人跟踪,在警署门口见老爷被两位闻人拥出,一是纱业巨子,另一是药业巨子。最后,叙事者总结幕后,抖出绑票动机:一是勒赎,因为“近来他又很穷”,二是余慰堂曾说:“像这样的一个恶魔,为什么警探界不设法把他捉住了关起来?而竟眼看他在社会上横行不法!”结尾说:“他是和现代那些面目狰狞的绅士们,完全没有什么两样的!”

两相比较,《囤鱼肝油者》把重点由“须”转到了“囤”,字里行间时时提到经济问题,描写一个钻石领针,也说“在近午的阳光里闪射着威胁穷人的光华”。环境描写和对话中不时展现出时代特色。被绑者余慰堂并不是一般的“有钱人”,而是“囤过米,囤过煤,囤过纱”,“无所不囤”的大奸商。来客调侃道:“他打算把全市所留存的各种西药,尽数打进他的围墙之内。他的志愿真伟大:他准备把全市那些缺少健康的人,全数囤积进医院;他又准备把各医院的病人,全数囤积进坟墓。”调侃中包含着无比的愤怒。孙了红自己正身患肺病,《万象》杂志代他募集医药费。他这篇小说除了艺术技巧的提高外,充满了对社会丑恶的揭示、嘲讽和痛恨。作者把《燕尾须》中杨小枫在警署的一段滑稽戏完全删掉,把重点放在“来客”如何在余宅痛快淋漓地揭发、谈笑自若地耍弄上。“趣味”与“意义”得到了高度结合,读者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侠盗故事,而且是一幅生动的社会漫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