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5/22页)

弗雷泽还没有跟他原来的妻子离婚,咪咪自称是她把弗雷泽从他老婆手中解救出来的。

“你还记得有一部叫《莫罗博士岛》[11]的电影吗?那个疯狂的科学家把牲畜变成了男人和女人?他们把实验室叫做‘苦难库’?没错,弗雷泽跟他老婆住在一起的时候,过的就像那班牲畜一样的日子。”这是她有一次讲起她俩如何邂逅相遇时告诉我的,“那婆娘有一套公寓——你根本就没法相信,像胡克这样一个人竟能住在里面。不管我对他的脾气有什么看法,我总认为他人很聪明,有思想;他是一个共产党员时,曾被选派到列宁学院学习,那是培养像加香[12]和毛泽东那样的民族领袖的地方。但他没能完成学业,因为他在德国问题上有不同看法而被开除。啊,在那套公寓房子里,就连厕所里都铺了绒线地毯,你穿着鞋子在上面走,总觉得像做错了事一样。一个男人要是能容忍那样的事,一定不会有多大出息。女人实在不行,奥吉,”她带着她特别喜爱的、含有幽默的愤怒说,“女人真不是东西。她们老想在家里有个男人。就那么待着,守在屋子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她们装出对他所想所说的都很认真。是有关政府的事吗?是有关天文学的事吗?于是她们就装得让人相信,她们对政党和行星也感兴趣。她们把男人当小孩一样地哄,不在乎耍的是什么把戏。只要屋子里有个男人就行。如果丈夫是个社会主义者,她也是个社会主义者,而且比他还要起劲。而要是他变成个专家治国论者,那她一定跑在他前头——是她使得他这样想的。她真正关心的只是屋子里有个男人,一点也不在乎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连点儿虚伪都没有,这比虚伪还要差劲。一心只要有个男人。”咪咪总是想用诸如此类的话——这是她的许多妙论之一——来把你批倒。只要说得头头是道,我觉得,她就认为这事情一定是真的了。她相信言词,信服雄辩,因此要是她说服了你,那她就相信自己的灵感所告诉她的东西。至于讲到雄辩,她从弗雷泽那儿学到了一些东西——那种私下的争论方式在个人之间的交谈中并不总是适用。他展开双膝,胳臂肘支在上面,十指交叉合抱,两眼充满真诚,作为坦率交谈的进一步证明,他的沙色头发中间有一条笔直的白色头路。咪咪尽量模仿他的样子,而她的内心感情则更为错综复杂。说话的速度之快,使你觉得就像小口径的高压喷枪中喷出似的。

就像艾洪正确地给我指出过的那样,她也是一个对抗情绪很足的人,只不过她指名道姓说出什么不对,在我按照自己的脾气运用其他方式的地方,她也一味猛攻,是个攻击手,但是她没能说服我。我不因为她语气坚定就相信她是对的。“好吧,”她说,“如果你不同意我的意见,你为什么不吭声?为什么你只是用微笑来表示不赞成,而不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你想让人看起来比实际更单纯,这可是不诚实。要是你有更好的见解,那就照直说出来好了。”

“不,不,”我说,“我没有什么更好的见解。不过我不喜欢低俗的见解。你一把它们说出来,这就约束了你,你也就成了它们的奴隶了。话讲多了,最后会使人相信它们原本感到不真实的东西。”

她把这看成是我对她的批评,而且她所认为的严厉程度大大超过我的本意。她像一只突然发怒的猫似的露出一副怪相,恶狠狠地作了回答。

“哼,你真是个大笨蛋!你竟连一点义愤都没有——天哪,连一头母牛也会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低俗!你想对垃圾发表高见吗?你想变成什么,一座污水处理厂?去你的,我说不行!一样东西如果是坏的,那它就是坏的,你要是不恨它,那你就是偷偷地爱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