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22页)

我从不因为把这些书扔在一旁不去发奋读它们而责怪自己,因为它们没有在我脑海中留下一丝印象。我听从了佩迪拉的劝告,遇到不顺当的事情时,没有再折磨自己。不管怎么说,反正我还没有专搞哪一行,现在只不过各行各业都试上一试罢了。

可是,我不得不告诉克莱姆,咪咪·维拉斯他是无论如何也搞不到手的。

“为什么?”他说,“因为我长得难看?我觉得她不是那种看重相貌的人。她是个骚妞。”

“跟你的相貌无关。她已经有一个男人了。”

“什么,你认为她决不会再要第二个?你呀,就懂得这么多。”

因此,他一直执拗地坚信自己对她的看法,常到我这儿来闲坐。他全身洗刷干净,刚刮了脸,尖长的黑皮鞋油光雪亮,带着忧郁的豪侠风度,甚至把我当作了练习对象,只缺饰带和佩剑,要不就像衰败流亡的斯图亚特王室的侍从了——这是他的一出让人乏味的严肃剧。只有他的后脑勺那簇孩子气的头发,眼白的柔和光泽和发出的哈哈笑声,显示出他的另一副精神面貌。我很高兴有他做伴,不过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所知道的咪咪的一切。这不仅是因为我看到过明信片,不能不听到电话中的交谈,还由于咪咪不在乎泄露隐私。她过的是她毫不讳言的生活。她一打开话匣子,就什么都存不住。弗雷泽有时给她寄张明信片来,说明不能来赴约,她便大发脾气,把明信片一扔,一面扯开钱包,一面怒气冲冲对我说:“我打个电话。”在电话上她对他说:“你这没种的兔崽子,你就不能打电话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来吗?别再跟我胡扯什么要写论文那老一套鬼话了!那天晚上就说要写论文,可你跟那班肥头大耳的傻瓜在五十七街上干什么?他们是些什么人?其中有个英国佬,是个同性恋,我在一英里之外就能认出他来。别对我说我不明白。你那套胡说八道我已经听腻了,你这个假道学!”

我伸开四肢仰坐在摇椅上听着,在她喘息之际,可以听到弗雷泽的声音依然有板有眼地在电话里响着。就在这时,欧文斯那粗壮的手臂伸出来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房客在房间里干什么他从不过问,可是他不喜欢她的满口咒骂传进他的客厅——他正坐在他的皮椅子上嘎吱嘎吱的活像踩着干雪。在近处听,主要的声音是他的喘息声,在远处听,是他身体的挪动声。“你休想活着听到我求你什么,”这是咪咪对弗雷泽说的最后一句话。当她把听筒砰地一下狠狠地扔到机座上时,那副劲头就像一个音乐家毫无差错地弹完难度极大的强和音后把钢琴盖砰地盖上一样。

冲心上人发一顿脾气,是她最最喜欢的乐趣,然后她对我说:“要是那兔崽子回电话来,就说我一路骂着跑出去了。”其实她会等着他下一个电话。

然而,使我确信她至少目前不会对克莱姆感兴趣的是,最近弗雷泽经常打电话来,我按电铃通知她时,她故意磨蹭半天才走下楼来。弗雷泽知道是我在接电话,便说:“马奇先生,你能不能叫她快一点?”对这我回答说:“我可以试一试。不过你知道,我可不是克努特国王[10]。”说完就让大把子的听筒在电话线上挂着。

“你找我干吗?”她把点着的香烟往电话机盒盖上一放,劈头问道,“我没法去跟你谈,我脱不开身。你要是真想知道我怎么样了,你可以亲自来一趟问问。”接着她用得意狂放的口吻大大发了一通火,“好吧,如果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不,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不过别担心,你用不着娶我,我决不会嫁给一个不懂什么是爱情的人。你并不需要一个老婆,你需要的是一面镜子。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钱!你还欠着我四十七块钱哩!那好。我不管那是怎么花的。要是我落入困境的话,我自己会想法对付的。没错,你谁的钱都欠。别给我来这一套,你还是把这说给你老婆听吧,她好像什么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