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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蒂后面是个叫艾蒙的男孩,八九岁,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艾蒙往四周瞅了瞅,看都有谁在注意他,然后说了一个什么词,他那些朋友听了都大笑起来,旁边的老年人则在数落他。内尔也把那个词记了下来,却不是很高兴。没等她举起下一张卡片,他又说出了另外一个下流字眼。内尔马上叫下一个女人过来,把他给换了下去,那个女人正用芬的都柏林烟斗抽着烟呢。艾蒙走到对面,在一个女孩的腿上作势要往下坐。女孩挪了挪身,给他腾地方,手里补渔网的活却丝毫没停下。内尔让新来的女人和其他人一样在她身边坐下,然后拿出卡片给她看,那神情仿佛她们正在一起看一本杂志。

叫拜尼的那个男孩给我拿来一杯茶,还有一堆饼干。我正在想这也太多了,这时屋里几乎每一个小孩都围上来,在我旁边走来走去,嘴里发出一种类似呻吟的声音。我把饼干掰成尽可能多的小块分发给他们。

总算测试完了,内尔站起身,一边用双手比画着,嘴里嘘着,一边很不客气地把他们送出了门。出门之前,他们将所有东西都放回到原来的盒子里,再把盒子放回到架子上。不到几分钟,整个屋子就变得井井有条,只是地板仍在不住地摇晃,因为外头有那么多只脚正在一起下楼梯呢。

“你很有办法嘛。”

她虽然在看着我,却没听见我说的话。她的心思仍在工作上。她右肘往上一点儿的地方,也戴着根郁金香茎皮做的带子。我不知道部落里那些人是如何看待这个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把他们的各种反应通通记录下来的女人的。有趣的是,旁观这种行为让我觉得它很粗鲁。这突如其来的反感让我觉得自己像极了母亲。不过内尔真的很擅长此道,她比我强多了。她做事井井有条,组织得当,而且雄心勃勃。她就像一只变色龙,不但能模仿他们,还能像他们一样思考。她身上没有一点儿让人觉得刻意或者处心积虑的地方,纯粹是因为她的工作风格就是如此。尽管我对基奥纳人的好感与日俱增,可我知道,在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没把“我是混在野蛮人中间的文明的英国人”的架子放下。而她呢,到这儿才七个星期,就已经让那么多塔姆人在她面前服服帖帖,这比我以往在任何一个部落降服过的人都要多,无论我曾在那儿待过多久。难怪芬会觉得沮丧。

“我得把这些收好。”她拿起卡片和笔记本。我跟在她身后,想再参观一下她的工作间,我不想漏掉她的任何一个工作步骤。

她把卡片放回架子上,笔记本就搁在卡片旁边。“抱歉,再稍等一下。”说完,她重新翻开笔记本,在上面又添了几条想法。

在她身后,架子底层摆着一百多个这样的笔记本。不是最近的,而是颇有年月。我想,从一九三一年七月至今,她每天的生活恐怕都被这些本子完完整整地给记录下来了。不知怎的,我突然感觉一阵恶心,觉得热,还有一抹光亮在我眼角跳动。我不想吐在她的笔记本上,便赶紧后退了几步。我听到自己问了她一个问题。

“是早上。”她答道,但我已记不清我问了她什么。她向我描述了一番每天下午她去女人路上的那些房子参观的情景。她说,她还参观了另外两个临近的塔姆人村庄。我问她是不是一个人去的。

“不会有危险的。”

“我想你肯定知道亨丽塔·舒默勒21的事。”

她知道。

“她是被谋杀的。”我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点儿。

“比那更糟,我听说。”

这时我们已来到外面,朝远离湖的方向走去。刚才那股恶心的感觉已经没了,可我仍有些不舒服。几分钟前我浑身大汗淋漓,现在身上却是冰凉的。“白种女人让他们感到困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