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3/6页)

等到了那儿,我径直把船朝沙滩正中开去。我打定主意,这次无论他们找出什么新的由头,我都不会停船。虽然我把注意力放在岸上,但我还是觉察到内尔正在一旁模仿我绷着脸的那副固执的样子。刚才她对那几个部落的态度仍让我耿耿于怀,所以我并不觉得她此刻的动作有什么好笑的。

听到有船靠岸,却没人过来跟我们打招呼。接着,我听到有人在叫喊,而不是鼓声,然后好像有人在飞快地跑动,中间还夹着孩子的尖叫,后来又什么声音都没了。

我以前也遇到过沃开普部落的人。他们对白人也不是一无所知。在这条河两岸,至今仍对白人一无所知的部落恐怕已经没有了。大多数部落都有过类似的遭遇:不是有人被丢进了监狱,就是被招募者——也就是那时所谓的“黑奴船”——骗到矿井里去了。我把船拖上了岸。我们不想招来麻烦,便仍在船里坐着。这时,又有人喊了一声,随即有三个人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看不到他们的背,但他们胳膊上凸起的疤痕比基奥纳人身上鳄鱼皮似的疤痕要长一些,就像是一缕缕头发或太阳的光线。他们没戴臂环,就这么赤身裸体站在沙滩上,摆开了阵势。即便没亲眼见过,这些人也应该知道白人拥有他们所不具备的力量:钢刀、长短枪,还有炸药。他们知道,这种力量会瞬息即至,没有任何预兆。但他们叉着腿,拱着背,在认真地盯着我们看,仿佛在示威:“我不怕你们。”

站在中间的那位认出了我,我们在汀本克的集市上见过。于是,我们便用不流利的基奥纳语交谈起来。我了解到的大致情况是,他们获悉有个沼泽部落要来袭击他们村。在塞皮克河流域的权势等级中,沼泽部落的地位较为低下。可他们虽然弱小、贫困,行事却让人难以预测。我解释说,我这两个朋友很想跟他们一起住上一段时间,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而且,他们还带了很多礼物……我还没说完,他就挥手把我的话打断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方便,他把这句话说了好几遍。一个是有人要来袭击,此外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可我没听懂。总之,时机不对。但我们可以在这儿过一夜,如果我们连夜往回赶的话,他无法保证我们的安全,因为前来袭击他们的敌人已经出发了。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把酋长的话翻译给内尔和芬,然后说,“他也可能是在等我们给他些好处。”

“你告诉他,我们可以送他盐和火柴,够整个部落用十年。”芬说。

“我们不能撒谎。”

“我们在莫尔斯比港的确有一大堆东西嘛。”

我想跟内尔核实他的话,却又怕他觉得没面子。但想到他们过了一年半居然还能剩下那么多东西,我又觉得不大可能。

“我们可不像那些来旅游的,什么都不带。”她说。

我把他们的意思转达给酋长,话还没说完,他又一挥手,像受了侮辱似的把我打断了。他解释说,他们什么都不缺,也没事求我们。但为了我们的安全,还有他部落的安全,他同意我们留下来过一夜。

我们跟着那三个沃开普部落的人来到村子中心。他们让一个小男孩爬上一栋房屋的楼梯,没过几分钟,一位母亲带着她的五个孩子从楼梯上走下来。他们根本没瞅我们一眼,径直朝旁边隔着三个门的另一处房子走去。他们进屋后,里面传来孩子们轻轻的叫喊声,而大人则在生气地“嘘”着,叫他们保持安静。

酋长示意我们进屋。芬提着包走在前头,伸出手,帮我把马达拎了上去。房子很小,我猜可能是给酋长的第二或者第三位妻子住的,因为酋长本人的房子就在隔壁,比这栋大多了。我们眼瞅着酋长爬上他自己家的梯子,进了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