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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里,有时我会觉得我的船并不是在被马达推着往前走,而是船和马达一起,正被河流拖着走,而河面的航迹和波纹是设计好的,就像舞台上的布景一样跟着我们一起移动。

“有时我真希望自己能到海上去。”我说。好不容易身边有个也许能懂我的人,我便把脑子里转瞬即逝的念头说了出来。

“是吗?为什么?”

“我觉得我更适合待在海上,而不是陆地上。按法国人的说法,也许我天性如此吧。”

“可我见过的船长都挺讨厌的。”

“世界上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个个都让你觉得顺眼呢,你说是吧?”

他没再搭腔,我并不在意。我们的关系已到了不用互相道歉的程度,这令我大喜过望。我们从很大一片萤火虫中间穿了过去,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在身边闪耀,让人感觉仿佛是在星空中翱翔。

陆地上的黑影变得越来越熟悉:被我称为“大本钟”的又高又细的黑板树,蓝片岩上突起的尖顶,基奥纳最西端村子边上高高的泥坡。我一定是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因为我听见芬在问:“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两三公里吧,还有。”

“内尔?”他唤了一声,声音很正常,并不像是在试探她醒没醒。见她仍在酣睡,他才放心。他凑过来轻声对我说:“那个基奥纳部落有没有什么圣物,跟普通的东西不一样,他们经常祭飨或者看管得很严的东西?”

类似的问题他在安戈拉姆就已经问过很多次。“圣物嘛,他们当然有,乐器、面具,还有古代战士的头骨。”

“那些东西是放在举行仪式的地方?”

“对。”

“我说的是更有价值的东西,单独保管的。他们不想让你知道,却被你无意中发现了的。”

照他的意思,我已经跟他们朝夕相处了整整两年,但部落中有些重要的事他们仍旧瞒着我。我向他保证,他们那儿每件与图腾有关的东西我都亲眼见过了。

“可他们告诉我,他们那一支是后来做的,基奥纳的那支才是最早的。”

“是孟般亚部落的人告诉你的吗?那支什么?”

“你再帮我问问。那是支笛子,单独保管的,有时还得给它喂吃的。”

“喂吃的?”

“你能不能趁我在的时候问问?也许为你提供消息的人不想跟你讲实话,可至少我能从他的神色里看出点苗头来。”

“孟般亚的那支笛子你见过吗?”我问。

“临走前几天我才发现。”

“你有没有亲眼见到?”

“这么说吧,他们把它送给我了。”

“当作礼物送你了?”

“是,我觉得是,作为礼物。可后来,另外那个部族——在那个村有两个敌对的部族——又把它抢了回去,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上一眼。我本想劝内尔在那儿再待一段时间,可她是那种一旦下了决心就不再变来变去的人。”

“她为什么想离开?”

“谁知道呢?他们不太符合她的论文题目吧。这事儿她说了算。我们花的是给她的资助。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那个人?就说是支圣笛。”

“这类问题我已经缠着他们问过上百遍了,不过好吧。”

“谢了,伙计。我就想看看他脸上的表情,真的,看看会不会露出什么苗头来。”

我熟悉的那片沙滩在前面的拐弯处出现了。

“那个抓蝴蝶的网兜你还留着吗?”他说。

“什么?”

“就是哈登在悉尼送给你的那个。还记得吗?我当时真是忌妒啊。”

可我压根就不记得还有这么回事。

我不想把村里人吵醒。我关掉马达,轻轻摇着桨,把船划了进去。

芬这才摇了摇她。“内尔,我们到了,已经到那个有名的基奥纳部落了。”

“嘘,别把他们给吵醒了,”她低声说,“当心把这些塞皮克河上的勇士的箭给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