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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发说:“后来我被他们派出去抓汪兴妹,我也没看见啦。”

工人们说:“没劲,还以为你知道呢。孟根生自己也不肯说。”

王德发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我出去的时候,他们把他眼睛蒙起来打的。”

工人们说:“你讲不出什么新鲜的。”

王德发说:“有的,我给你们讲讲汪兴妹的事情。再发一根烟给我。”

青工递上一根烟说:“好好讲,讲点有意思的。”

王德发点上烟,眯着眼睛,吸着烟看了一会儿白茫茫的江景,从肺里喷出一口,说:“汪兴妹到底是自杀还是意外死亡,实在讲不清,但害死她的人,是孟根生。他不搞事,汪兴妹太太平平扫厕所,熬几年就过去了。那天清晨我们在污水池里找到汪兴妹的尸体,我们把她打捞上来,她死了没多久。她的尸体就放在医务室里,那张体检的床板上。你们现在去体检,躺的都是那张床板,我从来不躺的。”

工人们说:“他妈的。”

王德发说:“我们都很累很困,食堂下了点面条送过来,我们吃着面条,看着汪兴妹的尸体,一下子都醒了。宿小东、袁大头、刘胖子,还有谁,一共七个人。我们吃着面条看着,她只穿着短衫短裤。我心想,出人命啦,不管怎么样出人命总是不太好的。不过呢,我们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死人的事情都见过的。”

工人们说:“后来呢?”

王德发说:“后来宿小东说,要验伤,看看是不是被人杀死的。刘胖子,就是前年生癌死掉的那个,他面条吃完了,用筷子夹住汪兴妹的衣服,往上撩了撩,汪兴妹全部暴露出来。宿小东说,汪兴妹的奶子很大嘛。”

工人们说:“吓人。”

王德发说:“宿小东就笑着说,哎呀,这个女人是个贱骨头,被李铁牛搞过,现在在骨胶车间边上住着,浑身发臭,但孟根生还是要上去,看来是有原因的,大家看看,奶子很大。我当时,觉得胃里的面条全都泛到食管里了。你们有没有见过蓝色的奶子?我见过,就是那次。我怀疑宿小东是个色盲。”

王德发说完这些,把手里的烟蒂抛掉,又想伸手要一根。他看见面前发呆的青工被推开,根生出现了。王德发打了个哆嗦,他想说点什么,根生把手里的拎袋放在地上,照着他的下巴打了一拳,把他的话打了回去,牙齿磕在一起,把舌尖切开了一半,像一块嫩猪肝似的挂在嘴巴里,另有两个牙齿跟着一起掉落下来。根生挟住王德发,打算把他扔到江里,被一群人架开了。王德发坐在地上惨叫,嘴里喷出血来。有知事的老工人拍手说:“孟根生又发狂了。”

根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走了。后面有工人说:“你今天找不到宿小东,他出差去啦。”

王德发躺在医务室的体检床上,张开嘴巴,让受伤的舌头伸在外面。厂医冷冷地看着,说:“你这个情况很严重,最好去医院挂急诊。”王德发含糊不清地说:“冤有头,债有主,他为什么要打我?他应该去杀了宿小东。”

厂医说:“因为你嘴贱。”

这一天下午,水生跟着保卫科和劳资科的人,满世界找根生,又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人,把王德发的两个儿子架在工会。忽然看见玉生来了,玉生说:“根生刚才来过家里,他说做生意的钱都被人骗走了。”

水生说:“他闯祸闯大了。”

他们一直找到废品仓库门口,门关着。水生说要进去看看,劳资科的人说:“他钥匙已经交出来了。”玉生说:“他有备用钥匙的,也交了吗?”劳资科的人掏出钥匙打开了库房铁门。水生走进去,看见地上一串水迹和脚印,顺着看过去,在仓库靠墙的地方有一摊水、一把倒下的铁梯。根生高高地挂在房梁上,已经吊死了。他衣角和鞋尖的雨水正在往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