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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生说:“我见惯了狼狗,这条是昆明犬。”

长颈鹿说:“对啊,你坐过牢的。”

根生说:“挖水库的时候,一条狼狗,就能镇住两百个犯人。”

长颈鹿说:“我小时候被狗咬过,他们说了,看见狗不能跑,越跑它越追。”

根生说:“训练过的狼狗不一样,它听主人的,你不跑,也一样可能被它咬住。”

长颈鹿打了个哆嗦说:“我们还是进去看货吧。”

穿风衣的男人坐在一张破旧的皮沙发里,茶几上放着一包万宝路,一包三五。他的墨镜并没有摘掉。屋子里很空,里间的房门关着。广口瓶指着根生说:“呶,就是他要货。”

“要多少?”穿风衣的男人问。

根生说:“两箱。一箱良友,一箱万宝路,如果有三五也可以搭半箱。”

穿风衣的男人说:“朋友,一两箱货你还特地上门,让广口瓶带给你就是了。”根生看看广口瓶,广口瓶解释说,根生想折扣再低点。穿风衣的男人说:“哦,再拿低五个点是可以的,五箱起。”

根生说:“我一时手头没有这么多钱,先两箱可以吗?日后补足。你先让五个点给我。”

穿风衣的男人说:“没有这种规矩,现有的批价已经比外面便宜了。”

根生说:“总归大家都是朋友。我是带了现钱来的,可表诚意。”

穿风衣的男人沉吟了一下说:“这样吧,你留一半钱在这里,算定金,三天后来拿货,带上另一半钱。”

根生说:“这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规矩。”

穿风衣的男人说:“最近行情好,我这里并没有余货给你,也得去上游拿。我拿来了,你万一反悔,我照样也能出货,但吃得起这个亏、丢不起这个人。你如果不愿意,就请便吧。”

广口瓶说:“老孟,信不过就算了。我介绍你来这里,也是要吃点小面子的,可不打算两头做保人。按你这个路数,最好还是在废品仓库等着,我拿点散货给你,多好呢。何必这么想不开?”

根生想了想,说:“给三成定金,是我的底数。再多一分钱,我也只能扭头回去。”

广口瓶附身在穿风衣的男人耳边说了几句,此人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拿出电子计算器,滴滴地算了一通,一言不发,将计算器递到根生手上。根生看了看数字,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数过了交给他。穿风衣的男人在茶几上摊开一张白纸写收据,并不抬头问道:“你也在石杨坐过牢?”

根生说:“是的。”

穿风衣的男人说:“我前年在那儿蹲过半年。腿怎么回事,牢里打断的?”

根生说:“十多年前了,打断了才进去的。”

穿风衣的男人说:“噢。”抬手把收据给了根生,又说:“货到了我让广口瓶通知你,你们一起来,比较好。再下一次,你就可以自己来了。”

根生回到工厂,心神不宁,腿上痛得厉害,他知道快要下雨了。夜里,他去锅炉房泡水,忽然把热水瓶放下,拖着腿,先走到骨胶车间旁边,汪兴妹当年住的小屋子早拆除了,他在黑暗中看了一会儿,又穿过厂区来到污水处理池那边。虽然很暗,仍能看到水面上积着厚厚一层泡沫,像泡过洗衣粉一样,其中一些被风吹起来,无规则地散落飘离。最后他独自走到码头边,看到江上红灯绿灯,微渺疏落,静静地闪烁着,以及光线锐利的射灯,照得四周雪亮。额头上一凉,雨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