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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整了整衣服,把脚上的拖鞋换成皮鞋,这才走出去看情况。只见一个瘦高个子男人,情绪已经失控,正拿着一根角铁到处乱砸,整栋楼的人都冲出来看热闹,无人敢劝。水生还没开口,珍珍推门出去说:“不要再闹了。”这男人看见珍珍,方才回过头来,把手里的角铁挥到了她鼻子前面:“原来你在这个男人家里。”

玉生说:“胡说八道,珍珍是到我家来做客,什么‘在这个男人家里’?你先别走,这楼道里的玻璃,你一块一块都得给我赔出来。”

男人不理玉生,拉住珍珍说:“跟我回去。”珍珍说:“你不要再跟踪我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打我也打够了。”男人拎着棍子说:“我不打你了,我要和你复婚。”楼梯上看热闹的人全都笑了。珍珍脸上无光,甩了男人的手,回到屋子里想拿了包走,男人以为她是要回去继续喝啤酒,赶进屋子,伸手一把抓住了珍珍的头发,珍珍浑身发抖惨叫起来,仿佛已经被他打断了骨头。玉生心想,看珍珍的样子应该是吓出神经病了,见水生发愣,玉生便追进去拉开他们。屋子里很窄,几个人乱成一团,复生也吓哭了。忽然这个男人大叫一声,原来是被根生用胳臂勒住了脖子,根生将他倒拖出去,放倒在地。

男人跳起来,简直不敢置信,说:“你打我?”

根生说:“我打你了。”

男人说:“你们好几个人打我一个。”

根生拍拍腿说:“看清楚了,我是个瘸子。”

根生说完这话,正面一拳,把这个男人打进了楼道口的一堆自行车里。根生虽然瘸了,但他的两条胳膊比以前粗壮多了。男人嵌在车堆里动弹不得。根生说:“这一拳是让你记住,打女人是不对的。”

珍珍拎了包出来,冷冷地说:“有什么可多讲的?孟师傅,你也回去喝酒吧。”

珍珍走了,男人也走了,根生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看客们散去,叮嘱水生明天去配玻璃。几个人回到家里,看着没喝完的啤酒和一桌菜,玉生说:“根生,你不该动手打人。”

根生说:“难得一次。”

“打过一次,得手了,占了便宜,下次就会继续打人。”玉生摇头说,“不过也算了,我觉得珍珍身上的麻烦很多,我可不想你跟她结婚以后还被她前夫踢房门。”

根生沉默了很久,说:“玉生讲得也有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能会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这件事过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玉生都不再提根生的婚事。春天时,根生的香烟摊摆出来了,在水仙巷口,附近就是大马路,每天下班时间往来的人很多。根生必须提前二十分钟溜出厂,在下午四点之前摆出他的香烟摊。起先他只是拿了一个纸箱放在路边,箱子竖起来,像一个柜台,上面放样品,里面放货,后来他想做一节柜台,水生带他去旧货市场买了一个,让段兴旺帮着在底下装了四个轮子,这就可以推着走了。柜台和香烟平时寄放在一个熟人家里。

水生又想起了根生的婚事,问玉生:“什么时候再给他介绍个,他现在一天能多挣十几块钱呢,以后会好起来的。”

玉生说:“你不知道,有天我去厂里,发现根生在码头上和珍珍说话。”

水生说:“他们还有来往啊?”

玉生说:“是啊,我也没想到。”

又过了几天,水生去水仙巷找根生,见根生推着柜台车出来,珍珍在后面跟着。根生看上去年轻了不少,有买烟的过来,大声喊:“瘸子,来一包大前门。”根生也不生气。水生想,没错,根生以后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