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愤填膺,肝胆皆冰雪张孝祥(第2/2页)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疏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念奴娇·过洞庭》

在中国古典文学中,很少有单纯描绘景色的诗词,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说的正是这个意思。古人写作诗词,名为写景实为感怀。万顷山光水色,无限人世悲喜。有留恋,有怅惘,有憧憬,也有叹息。青春的痴情,家国的忧虑,种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令敏感的文人们觉出人生苦短、壮志难酬。陈子昂感伤“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张若虚感叹“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苏轼乘一叶小舟划过赤壁,感慨“天地曾不能以一瞬……物与我皆无尽也”。面对天地间恒常的清风明月,人们常会不自觉地沉浸在澄澈的感觉中,悠然自得,体会天人合一的妙悟。

1166年,张孝祥因屡屡支持北伐而受到主和派的排斥,被贬职北归,途经洞庭湖,于是创作了这首《念奴娇·过洞庭》。

山川峭拔,湖水明净,体现了张孝祥内心的壮美和宁静。而“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是对词人情感、人格的提升与净化。“西江”“北斗”“万象为宾客”,作者在反客为主的时候,情动于中不能自已,禁不住扣舷而歌,“不知今夕何夕”。从忘情于自然美景,到忘怀得失,最后登上了忘我的高峰,安静恬淡,“无一点风色”的洞庭湖,居然也雷霆万钧,壮志凌云起来。

历史上的张孝祥是一个有胸襟、有胆略、有气魄的人,才华直逼苏轼。他崇拜苏轼,却又希望能独辟蹊径开创自己的风格。张孝祥在水天之间寄托了自己的理想,将孤傲高洁的心性与壮怀激烈的感情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不但秉承了苏轼的豪放,也开创了后世辛派词人的沉郁和悲凉,完成了苏辛二人在历史长空与文学承继上的完美对接。当然,这些后世的美誉,张孝祥是无法得知的。他能留给后人的,唯有峭拔的心路、超拔的志向和曲折的故事……

据说张孝祥少时读书,听到池塘中蛙声不断,一气之下随手将砚台砸到水里,池内立刻寂静无声。后来,这个水池竟再无蛙声喧闹,人们称此为“禁蛙池”。在古人看来,这少年恐怕就是“文曲星”转世,因为只有神仙下凡才能镇住地上的“生灵”。后来的后来,人们知道了,张孝祥就是当年差点被秦桧埋没终被宋高宗御笔钦点的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