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丰运蹇,造化弄人张玉娘(第2/3页)

另有一首“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来去,千里相思共明月”,也是情诗中的佳作。而这样的情谊对正在备考的沈佺确是莫大的鼓励。

沈佺其人风度翩翩,清逸俊雅,满腹诗书。他此番应考对答如流又不落窠臼,以“奇才”之名轰动京城,一路顺畅,直通殿试,高中榜眼。就在王子与公主即将过上幸福生活的时候,也许是好运来得太快,厄运竟然也随之而来。在玉娘收到沈佺金榜题名的消息,刚刚迈上幸福巅峰时,一切都开始走下坡路,并以最快的速度往最坏的方向滑去。

高中后的沈佺正准备回去和玉娘团聚,不幸竟染上伤寒。苦熬的相思遇上突袭的重症,竟然沉疴难愈,眼见着病入膏肓了。玉娘写信安慰他,说:“生不偶于君,死愿以同穴也。”沈佺看后,心念哀恸,强撑病体给玉娘回诗:“隔水度仙妃,清绝雪争飞。娇花羞素质,秋月见寒辉。高情春不染,心镜尘难依。何当饮云液,共跨双鸾归。”沈佺恐怕自己此生再难与玉娘团聚,于是恳求返乡,想与心上人见最后一面。

1271年,二十二岁的沈佺不幸病逝,死在了日夜兼程赶回松阳的路上。

沈佺死后,张玉娘终日以泪洗面,悲不自胜。父母爱惜女儿青春年华,苦劝另择佳婿,无奈玉娘抵死不从。“妾所未亡者,为有二亲耳。”如果不是双亲尚在,自己本应随沈佺殉情,如今苟且存世,也绝不会另嫁他人。父母无奈,不敢再提。张玉娘写过两首《哭沈生》,言词哀恸,难以自持。

词学大家唐圭璋先生曾在《南宋女词人张玉娘》一文中表达了对其深切的同情:“我们觉得她短促的身世,比李易安、朱淑贞更为悲惨。李易安是悼念伉俪,朱淑贞是哀伤所遇,而她则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含恨千古。”

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过了五年后,张玉娘的生活终于发生了变化。那是1276年元宵节的夜晚,男女老少到街上赏灯游玩,花灯彩带热闹非凡。玉娘父母劝她出去散心,她不肯,只愿独自留在家中清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多少烂漫情怀,伴着年轻姑娘的盈盈笑语,细细情话,都在这样的夜里纷纷绽放。但热闹是别人的,玉娘什么也没有。她提起笔来,蘸着多年的相思,写下了堪称绝唱的《汉宫春·元夕用京仲远韵》:

玉兔光回,看琼流河汉,冷浸楼台。正是歌传花市,云静天街。兰煤沉水,澈金莲、影晕香埃。绝胜似,三千绰约,共将月下归来。
多是春风有意,把一年好景,先与安排。何人轻驰宝马,烂醉金罍。衣裳雅澹,拥神仙、花外徘徊。独怪我、绣罗帘锁,年年憔悴裙钗。

《汉宫春·元夕用京仲远韵》

这首词里,张玉娘将他人的欢乐与自己的悲苦做了鲜明的对比。年轻的女人安排的是幸福的畅饮,是花间的徘徊。再看自己,人未老,心已衰,年年憔悴裙钗。青春尚未落幕,生活尽是愁苦。

据说当天晚上,玉娘写完此诗昏昏沉沉入梦,梦到沈佺跟她道别,说玉娘你很是自重,没有背叛我们的誓言。玉娘指着烛影发誓说自己永不变心。结果沈佺一转身便消失不见,玉娘一急从梦中醒来。此后,竟自生病,不久即亡。当然也有人说,玉娘未病,但从此心如死灰,故绝食而亡,年仅二十七岁。

张玉娘父母知她是因沈佺而死,于是和沈家商议,将二人合葬在城旁的枫林,以满足他们“死后同穴”的愿望。玉娘的两个侍女也是性情中人,霜娥竟忧伤而死,紫娥也不肯独活,上吊自尽以殉主仆之情。更奇的是,紫娥死后的第二天早上,玉娘养的鹦鹉竟然也悲鸣而死。张家索性将“闺房三清”陪葬在玉娘和沈佺的墓旁,让他们主仆日夜相依,再续前情。从此,这里成为松阳古城著名的“鹦鹉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