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材料的一点说明

这部小说的材料实在太多了,多得让人感到苦恼。“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我的脸皮要是厚一点,我就可以说郑板桥的这个条幅,就是我的艺术追求。因为材料过剩,现在一切都谈不上了。

为了写这篇小说,我事先做了详细的调查,通过我不能说得太明白的私人关系看到了一些卷宗,其中自然包括现在还不能公开的预审档案。这跟我平时写小说的习惯都是相违背的。我个人认为写小说就是捕风捉影,可以把绣花针写成棒槌,也可以把棒槌写成绣花针。我曾给一个批评家谈过这话,他不能同意我的“棒槌论”。他说,“还是那句话,要多深入生活。”他还说,在生活的海洋里,珍禽异兽多得很,数都数不过来。我对他的话一直将信将疑,但通过这次调查,我服了。

我曾经想过删掉一些人和事,回到“三秋树”的境界,但是行不通。原因很简单,我总得把问题交代清楚吧。再说了,既然一只小小的骨灰盒就足以容得下一个人的生平,那么在一篇小说里多塞一些材料又有何妨?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蜂房(我的祖父养过好几箱意大利蜜蜂),那密密麻麻的蜂房,确实让人头皮发紧,可是你得承认,正是由于有了那么多的蜂房,才保证了我们可以喝到足够的蜂蜜。当然,如果哪个朋友认为这都是我找到的借口,我也不会提出反驳。诗人哲学家费边(1961—)曾经说过,历史就是由借口组成的,“‘借口’这个词放到诗歌里面,你甚至很难找到另外的词来和它押韵,但它却构成了历史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