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医院

曹拓麻曾出访过日本,那是在1990年。他喜欢樱花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现在,管庄区公安局大院的花圃里就有好几株樱花。那些白色或粉红色的伞状花,总让他回忆起那次美好而有趣的日本之行。后来,他被关到号子里的时候,他的一个部下曾送给他一枝樱花。那樱花还没有盛开,但一看到那钟形的花萼,他的眼睛就湿透了。

在那次日本之行中,当代表团乘车去奈良的时候,他们在车上互相给对方起着日本名字。其中的一个团员,因为老是开玩笑说想和日本艺妓共度良宵,就被曹拓麻命名为“路边一色郎”。曹拓麻的脸比较黑,人长得也很壮实,对方就叫他“黑山一雄”。曹拓麻曾向妻子提到过这两个有趣的名字。他万万没有料到,在当上了公安局长,有过几次艳遇之后,“路边一色郎”这顶帽子竟然戴到了他自己头上,而且首先给他戴上这顶帽子的,是他的第三任妻子孙惠芬(1962—)女士。

孙惠芬叫他“路边一色郎”(或“路边”)的时候,态度总是那么含混暧昧,既像是生气,又像在取笑,还像是撒娇。顺便说一下,曹拓麻还算是一个比较古典的人,他离了两次婚,又结了第三次婚就是个证明:虽然隔着篱笆就可以挤到鲜奶,但他还是想养一头奶牛放在家里。

这一天(10月19号)晚上,孙惠芬用桑塔纳接他回家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进了门,她把拖鞋扔给他,让他换鞋,同时叫了他一声“路边”。见他既不换鞋也不吭声,只是站在那里发愣,她就说:“路边,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嘛。”这么说着,她就弯下腰替他解起了鞋带。她刚摸到鞋带上的活扣,他就一脚把她踹到了地上。垂手站在一边的保姆见到这个情形,就赶快上楼了。孙惠芬搂着一只鞋在地上坐了片刻,然后又像日本妇女那样爬了过来,要解另一根鞋带。

“我得去医院里住两天。”曹拓麻突然说。

济州市最有名的医院就是济州人民医院,这家医院的院长甘洌(1959—)博士是济州市许多重要(或者说关键)人物的医疗保健顾问,自然也是曹拓麻的“朋友”。10月20号早上六点多钟,天还没有亮透,甘洌博士就驱车来到了曹拓麻的寓所前。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孙惠芬把录音机打开了。当然不是要录音,而是要放出一点噪音,以防别人监听——在这方面,孙惠芬和曹拓麻都是行家。

明人不说暗话,甘洌博士上来就说:“曹局长,需要我做什么就尽管说吧。”曹拓麻笑了,他问甘洌:“博士,你听到什么风声了?”甘洌说他接到电话就赶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了车,曹拓麻简单地把晚上发生的事给甘洌博士讲了一下。甘洌听完之后,握了握曹拓麻的手说:“曹局长,你放心好了,你说的我一句也没听见。说吧,这次您想住哪个套间。”出乎甘洌的预料,曹拓麻说,他这次不想住高干病房了,只要是单间就行。

曹拓麻确实没住高干病房。之所以要强调这一点,是因为有些新闻报道在这里犯了低级错误,说曹拓麻是在高干病房被逮捕的。我后来多次到过这家医院,甘洌博士还特意领我到曹拓麻住过的那个房间看了看。它位于住院部大楼二楼的电梯井旁边,房间里有三个床位,我去的时候,里面住着一个偏瘫的民工,一个患了脑溢血的教师。靠墙的一个床位暂时空着,那就是曹拓麻当时的床位。甘洌博士很坦诚地说:“当然,当时这房间里没住别的人。”曹拓麻的一个在商场工作的朋友在这里放了一台彩电,花店的人往这里送过几次鲜花,“除此之外,就和现在没什么两样了。”

顺便交代一下,小闵渊后来也住进了这家医院。10月20号,孟庆云的那篇文章见报之后,甘洌博士就驱车来到了120急救中心。和早上不同的是,他这次开的不是自己的桑塔纳,而是医院的急救车。正像后来在电视新闻里播放的那样,车上各种急救设施非常齐全,来的也不光是甘洌一个人,而是一个救护小组。甘洌的心真细,在来之前,他已经吩咐副院长要腾出一个高干病房,预备着接待小闵渊。副院长发愁了,说高干病房已经人满为患,无法再安排新的套房。甘洌没有搭理他,转而交代另一个副院长,要选几个模样俊俏脾气又好的护士,放在这里预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