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

如果不出什么差错,二毛现在应该出现在余小蕙的家里。二毛昨天夜里醉倒在杨健的鲜花店里,半夜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身上只裹了一条毯子。口渴难忍,他就喝起了昨天剩下的半瓶饮料,冰冷的饮料下肚,他就打起了哆嗦,这么一哆嗦,他也就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是杨健把他从床上搬下来的。狗日的杨健躺在床上睡得香甜香甜的,而我却被扔在地板上活活冻死,成什么话?想到这里,二毛就擂起了那扇小门。杨健在里面嘟哝了一句,“二毛,你再搅得我睡不成觉,我就把脖子给你拧断。”二毛就不吭声了。

二毛在鲜花店里捱到天亮,就朝余小蕙的家走去。他手里举着一捧花,一捧不掏钱的花,他将这捧花分成两部分,一捧送给余小蕙的父母,一捧另作他用。一个地道的癞渣和鲜花走在一起,滑稽是在所难免的。当然,癞渣本人觉得自己的形象已经大有改观,感觉也大有不同。当他路过一个时装屋的时候,他捧着鲜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人模狗样地在石膏模特中间穿行,然后有意识地在镜子跟前停留片刻,用手指梳梳脑壳上稀稀的黄毛。逛过时装屋,他又逛了另一个花店,并煞有介事和老板讨论了一下广州花市的批发价。接着他又逛了一个皮鞋店,在出售女鞋的柜台前走过来走过去,这里摸一下,那里瞧一下。他想回家向父亲要一点钱,买一双皮鞋,他想父亲会同意的。如果父亲没有见到他穿新皮鞋回家,他就说钱被别人摸走了,哄他爹还不就像哄儿子似的。这样逛来逛去,当他来到余小蕙家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他刚好赶上吃中午饭。因为心情极度紧张(当然也极度愉快),他没有心思多吃。为了让余小蕙的母亲相信他已经吃饱了,他就顺势打了两个饱嗝。酒臭味立即从他的嘴里跑了出来,二毛赶紧把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

该说的话二毛似乎都说到了。余小蕙和一群女孩到洛阳玩去了。余小蕙本来要跟家里打电话的,可她身上没钱了。不,钱还是有的,回来的路费足够,只是钱由老师统一掌管,个人不能乱花,钱是班费,当然不能发给个人。男生们先回来了,因为男生们不愿受老师的约束,光想自己玩自己的。女生们跟着老师,凡事都不用操心,乐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好愁的。

不该说的话,癞渣也说了不少。他以手中的花束来说明自己深受女生们的信赖,女生们信任他,打发他(而不是打发别人)来给每位女生的家长说明一下情况。受此重任,他当然要把事办好,所以他特意从花店里批发了一批花,挨家挨户送了过来。钱是小事。花再多的钱都是小事,同学们托付的事再小,也是大事。说到这里,他恬不知耻地补充道,正因为自己品德好,可信赖,好几个女生才爱上了他。他准备一毕业就结婚,不结婚不行啊,因为女生们争风吃醋太厉害了,搞不好会出人命的。她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这样,他就早点结婚,早点让女生们看见黄河。

那你不到结婚年龄,怎么能结婚呢?余小蕙的母亲问他。

那太好办了,我让我爹请民政局的人喝一桌,事就办成了。

余小蕙是不是也爱上了你?余小蕙的母亲问道。

余小蕙?她得另当别论,二毛说,那帮女孩里,我就相中了余小蕙,可是余小蕙就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玩。

癞渣二毛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有把牛皮吹破。余小蕙的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