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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我说,“今年我有个地方住——一人独享。”

“没女人?”

“就我一个。加上你眼前这些东西。银行里还有一千两百块,几千块债券。这回答你的问题了吗?”

“你接一个案子最多赚了多少?”

“八百五。”

“老天啊,人怎么可以这么廉价?”

“别再聒噪了,告诉我你想要干什么?”

他掐灭吸了一半的香烟,马上又拿出一支新的点上。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朝我撇撇嘴。

“当时我们三人在一条战壕里吃东西,”他说,“天冷得要命,到处是雪。我们吃罐头食品,冷冰冰的。耳边传来零星的枪声,更多的是迫击炮弹爆炸的声音。我们冻得发青,我是说真的发青。兰迪·斯塔尔、我,还有那个特里·伦诺克斯。一枚迫击炮弹扑通一声掉在我们三人中间,不知为什么居然没有炸开。那些德国佬花招一套又一套,他们喜欢开歹毒的玩笑。有时候,你以为那是颗闷弹,可三秒钟后它爆炸了。特里抱起它,兰迪和我还没来得及抬腿,特里已经跃出了战壕。我是说他动作飞快,兄弟。就跟优秀的控球员一样。他扑倒在地,把那家伙扔出去,它在空中爆炸了。大部分在他头顶上方开了花,可一大块弹片扎进了他的脸颊。就在这时德国佬发动了进攻,等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不在那里了。”

曼宁德兹住了嘴,看着我,黑眼睛闪闪发亮。

“多谢你告诉我。”我说。

“你倒是经得起玩笑,马洛。你行啊。兰迪和我聊过这事,我们认为特里·伦诺克斯的经历够把任何人的脑子搞懵。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以为他死了,可他没死。德国佬逮住了他。他们把他折腾了大概一年半。他们干得不赖,但他太受罪了。我们花了钱查出真相,又花了钱找到他。不过战后我们在黑市里赚了一笔,担得起。特里为了救我们的命,落得半张新脸、白发,精神很差。到了东部,他喝上了,老被抓进去,差不多完蛋了。他的心事我们从来不知道。后来我们得知他娶了那有钱的妞儿,一下子就上了天。他离开了她,一落千丈,又娶了她,这回她死了。兰迪和我一件事都帮不了他。他不要我们帮,除了拉斯维加斯那份临时工。他真的碰到麻烦不来找我们,竟然去找你这种瘪三,一个警察可以拿捏的软蛋。然后他死了,连再见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连报答的机会也不给我们一个。我可以把他弄出国去——比老千洗一副牌还快。但他跑去找你救命,这让我不痛快。一个瘪三,一个警察可以拿捏的软蛋。”

“警察要拿捏谁就可以拿捏谁。你要我怎么办?”

“放弃。”曼宁德兹马上接口道。

“放弃什么?”

“别想着借伦诺克斯的案子发财扬名。已经结案了,完了。特里死了,我们希望你别再去烦他。那伙计的遭遇真是太惨了。”

“流氓大发悲情,”我说,“笑死人了。”

“看着点你的嘴,瘪三。看住你的嘴。曼迪不和人斗嘴。他只是吩咐他们。找个别的生财之道吧,听明白我的话了?”

他站起身。来访结束。他捡起手套,那副雪白的猪皮手套。看上去不曾戴过。曼宁德兹先生,一个讲究穿戴的人。可骨子里却野蛮得很。

“我并不想出风头,”我说,“也没谁要给我钱。他们给我钱,为什么?”

“别糊弄我,马洛。你不会仅仅出于情义去蹲三天大牢。你拿了好处,我不知道谁给的,但我有数。我猜给你好处的人很有钱。伦诺克斯的事已经结了案,而且是铁板钉钉了,即使——”他突然住了嘴,拿手套轻轻地拍打桌沿。

“即使特里没杀她?”我说。

他流露出一丝惊诧,微薄得就如露水夫妻婚戒上镀的那层金。“我也很希望是那样,瘪三。但这没意义。就是确实有——特里也希望如此——接下来也只会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