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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男人靠窗口坐着,在浏览杂志。他穿着蓝灰色西装,上面的浅蓝格子淡得几乎看不见,双脚交叉,穿着黑色软皮系带鞋,这种鞋子有两个透气孔,穿着走过一个街区都不会磨破袜子,几乎和休闲鞋一样舒服。他的白手帕折得方方正正,后面露出墨镜一角。他深色的头发浓密且呈波纹状,皮肤晒得黝黑。他抬头望过来,两只眼像鸟眼一样亮,小胡子下有些笑意。他雪白的衬衫上打了个深栗色的尖尖的蝶形领结。

他将杂志扔到一边。“垃圾杂志登垃圾文章,”他说,“我刚才在读有关科斯特洛(2)的一篇东西。啊呀,他们多么了解科斯特洛,就像我多么了解特洛伊的海伦一样。”

“我能为您效劳吗?”

他不紧不慢地上下打量着我。“骑大红摩托的人猿泰山。”

“什么?”

“说你哪,马洛。骑大红摩托的人猿泰山。他们请你吃苦头了?”

“有几次。这与你有何干系?”

“是奥尔布莱特打电话给格里戈里厄斯以后的事吗?”

“不是,在那之前。”

他点了点头。“你有面子,让奥尔布莱特给了那混账一梭子。”

“我在问你哪,这与你有何干系?顺便说一句,我不认识奥尔布莱特局长,我也没求他做任何事。他为什么要帮我?”

他沉下脸盯着我,然后慢吞吞地站起来,动作优雅得有如一头美洲黑豹。他穿过屋子,往我的办公室里张望,又扭头冲我看看,便自己走进去了。他是那种走到哪里都以主人自居的人。我跟着进了办公室,关上门。他站在办公桌旁四处张望着,饶有兴趣的样子。

“你是个小角色,”他说,“非常小。”

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等着。

“你一个月挣多少,马洛?”

我点上烟斗,没搭理他。

“最多七百五。”他说。

我将烧焦的火柴扔进烟灰缸,吐出一圈烟雾。

“马洛,你是个胆小鬼,小骗子,小到要用放大镜才可以看见。”

我一句话也不接。

“你的感情不值一个子儿。你从头到脚没一点值钱的地方。你和一个家伙混在一起,喝几杯酒,讲几句俏皮话,他身无分文的时候你塞几个小钱给他,最后还为了他把自己搭进去。就像读《弗兰克·梅里韦尔》(3)的小学生。你没胆量,没脑子,没门路,没见识,只能摆摆不值钱的态度,指望别人为你哭泣。骑大红摩托的人猿泰山。”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厌倦的微笑,“据我看,你一文不值。”

他从桌子对面凑过来,随意而傲慢地用手背轻轻拍了拍我的脸,但没有伤害我的意思,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他见我一动不动,便慢慢坐了下来,一只手肘撑在桌上,棕色的手托着棕色的下巴。那双鸟眼盯着我看,除了灼灼光彩,里面什么也没有。

“知道我是谁吗,瘪三?”

“你叫曼宁德兹。小弟们称你曼迪。你在日落大道一带出没。”

“是吗?那我是怎么变得这么有名的?”

“我没兴趣知道。你大概是从在墨西哥妓院拉皮条起家的吧?”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只金烟盒,用金打火机点燃一支棕色香烟。他呼出辛辣的烟味,点点头,把金烟盒放在办公桌上,用手指摩挲着。

“我是个大恶棍,马洛。我赚了很多钱。我得赚大钱去榨那些我要榨的人,榨那些我要榨的人才可以赚大钱。我在贝艾尔(4)的宅子花了九万,修一修,又花掉更多钱。我在东部有个漂亮的金发老婆,两个上私立学校的孩子。我老婆的钻石首饰就值十五万,还有值七万五的裘皮和服饰。我有一个管家、两个女仆、一个厨师和一个开车的,还不算那些跟在屁股后面的猴儿们。我走到哪里都是个人物。一切都是顶级的,顶级的饭菜、顶级的酒水和顶级的饭店包房。我在佛罗里达有栋宅子,加上一艘配了五名水手的游艇。我有一辆宾利,两辆凯迪拉克,外加一辆克莱斯勒旅行车,还给我儿子弄了一辆MG。过几年也要给我女儿弄一辆。你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