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根本就不谈比赛规则(第2/7页)

我紧紧抓着梯子一格一格小心往上爬去。爬上地面,两腿站稳淋湿的地面,这才好歹得以正常呼吸。心脏的悸动也逐渐停止下来。之后再次往洞里窥看,用手电筒光照遍所有边边角角。洞恢复一如往日的洞。它没有活着,没有思考,墙壁也没有收拢变窄。十一月中旬的冷雨静静淋湿洞底。

我把盖子盖回,上面摆上镇石。照原样准确摆上石块,以便谁再挪动了马上即可了然。而后戴好帽子,折回刚才走来的路。

问题是,骑士团长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呢?我在林中路上边走边想。一晃儿两个多星期没见到他的身影了。而奇异的是,他这么久没现身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怅惘。纵使莫名其妙的存在,纵使说话方式相当奇妙,纵使从哪里擅自观看我的性行为,我也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对这佩一把短剑的小个子骑士团长怀有了类似亲近感的感情。但愿骑士团长身上别发生不好的事。

返回家中,走进画室,坐在平时的旧木凳上(想必是雨田具彦作画时坐的凳子)久久凝视墙上挂的《刺杀骑士团长》。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往往这样没完没了地看这幅画。百看不厌。这一幅日本画本应成为某座美术馆最重要的藏品之一才是。而实际上却挂在这狭小画室简陋的墙壁由我一人所有。以前也没触及谁的目光,藏在阁楼里。

这幅画在诉说什么 ,秋川真理惠说,简直就像小鸟要从小笼子里飞去外面的世界 。

越看这幅画,我越觉得真理惠一语中的。确实如此。看上去确实像有什么正拼命挣扎着要从那囚禁场所脱身而出。它在希求自由和更为广阔的空间。使得这幅画变得如此强有力的,是其中的坚强意志。鸟具体意味什么呢?笼具体意味什么呢?尽管都还没有了然于心。

这天我想画什么想得不得了。“想画什么”的心情在自己体内逐渐高涨,简直就像晚潮汹涌扑岸。不过画真理惠肖像的心情还没有形成,那还太早。等到下星期日好了。而且,让《白色斯巴鲁男子》重新上画架的心情也没能上来。那里——如秋川真理惠所说——潜伏着某种危险的力。

我已经以画秋川真理惠的打算把新的中号画布准备在画架上。我在画架前面的木凳弓腰坐下,目不转睛久久盯视上面的空白。但没有涌起那里应画的意象。不管看多久,空白仍是空白。到底画什么好呢?如此冥思苦索之间,终于碰到此刻自己最想画的画图。

我从画布前离开,取出大型素描簿。我坐在画室地板上,背靠墙,盘腿,用铅笔画石室画。用的不是常用的2B,而是HB。杂木林中石堆下出现的那个不可思议的洞。我在脑海中推出刚刚看过的场景,尽量详细描绘下来。画近乎奇妙地密实砌成的石壁,画洞口周围的地面,画那里如铺了一张美丽图案的湿乎乎的落叶。遮掩洞口的那片芒草被重型机械的履带碾得匍匐在地,一片狼藉。

画这画的过程中我再次陷入奇妙的感觉,恍惚自己同杂木林中的洞融为一体,那个洞无疑期盼被我画下来,被画得毫厘不爽。为了满足它的期盼,我几乎下意识地手动不止。这时间里我感觉到的是没有杂质的几近纯粹的造型喜悦。过去多长时间了呢?蓦然回神,素描页已被黑色铅笔线条涂得满满一片。

去厨房倒了几杯冷水喝,热了咖啡倒在马克杯里,拿杯折回画室。我把打开的素描簿放在画架上,从离开些的位置坐在凳上再次看这幅素描。树林中的圆洞无比精确地活生生出现在画中,看上去洞真正有了生命。或者莫如说,较之现实中的洞,更 像是活物。我从凳上下来,凑近细看,又从不同角度看。我发觉,它令人联想起女性的隐秘部位。被履带碾碎的芒草丛看上去同阴毛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