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那么说来,最近没有测过气压

打开房门,免色站在那里。

他上身穿领扣衬衫、带有精巧高雅花纹的毛背心、灰绿色苏格兰花呢夹克。下身穿浅芥末色卡其裤。脚上是褐色绒面皮鞋。不出所料,所有衣服都给他穿得恰到好处赏心悦目。丰厚的白发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身后可见银色捷豹。旁边停着蓝色丰田普锐斯。两辆车并排相邻,看上去好像牙齿不整齐的人张嘴而笑。

我一声不响地将免色让进门来。他的表情因紧张显得有些僵硬,让我联想刚涂过还没干透的石灰墙。目睹免色浮现这样的表情当然是第一次——他总是冷静地控制自己,尽可能不让感情显露于外。即使被关在漆黑的洞底一小时之后,脸色也丝毫未变。然而此刻他的脸近乎苍白。

“进去也不碍事的吗?”他问。

“当然不碍事。”我说,“现在正在吃饭,不过差不多要吃完了。请进!”

“可是我不想做打扰吃饭那样的事。”说着,他几乎条件反射地眼看手表,无谓地久久盯视表针,就好像对表针走法有什么异议。

我说:“马上就吃完的,简单的午餐。然后一起喝咖啡什么的好了!请在客厅等着,把您介绍给两个人。”

免色摇头道:“不不,介绍可能还太早。以为两人都已经从这里撤走了,所以才到府上来,不是想被介绍才来的。可是看见府上门前停着一辆没见过的车,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是好机会。”我打断对方似的说,“顺水推舟。交给我好了!”

免色点头,开始脱鞋。却不知何故,好像不知鞋怎么脱似的。我等他好歹把两只鞋脱掉,领进客厅。本来已经来过几次了,但他活像生来初次目睹,好奇地四下打量。

“请在这里等候!”我对他说。然后把手轻放在他肩上。“请坐在这里放松一下。估计用不了十分钟。”

我把免色一人留在那里——心里总好像七上八下——折回餐厅。我不在时间里两人已经吃完,餐叉放在盘子上。

“来客人了?”秋川笙子担忧地问。

“嗯。不过不要紧,只是住在附近的熟人顺路一晃儿来看看罢了。让他在客厅里等着。一个爽快人,用不着介意。我这就吃完。”

随即我把剩的一点点东西吃了下去。两位女性拾掇餐桌碟盘之间,我用咖啡机做了咖啡。

“不去客厅一起喝喝咖啡?”我对秋川笙子说。

“可客人来了,我们不打扰吗?”

我摇头道:“完全谈不上打扰。这也是一种缘分,我来介绍一下。虽说住在附近,但因为住在隔着山谷的对面山上,您大概不认识……”

“那位叫什么名字呢?”

“免色先生。免除的免,颜色的色——免除颜色。”

“稀罕姓啊!”秋川笙子说,“免色先生,这名字是第一次听得。的确,隔着山谷,就算住得近也不大可能有像样的往来。”

我把四人份咖啡、砂糖和牛奶放在盘子里端来客厅。进客厅最吃惊的是免色没影了。客厅空无一人,阳台上也没有他,又不像去了卫生间。

“去哪里了呢?”我没有对谁说地说。

“来这儿了吗?”秋川笙子问。

“刚才还在。”

去门厅看,那里不见了他的绒面皮鞋。我穿上拖鞋打开房门,见银色捷豹停在刚才那个位置。这样,就不像是回家了。车窗玻璃在太阳光下炫目耀眼,看不清里边是否有人。我往车那边走去。免色坐在驾驶位上,像找什么似的东摸西看。我轻敲窗玻璃。免色落下窗玻璃,以困窘的神色向上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