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像那位名也没有的邮递员一样(第2/4页)

“就是说移植到更为永续性的场所?”

“当然那得是具有被称为艺术作品资格的东西……”

“例如像一直活在凡·高(1) 画中的那位名也没有的邮递员一样?”

“正是。”

“他肯定想都没想到的吧?一百几十年后全世界许许多多的人特意跑去美术馆或打开美术书籍以真诚的眼神盯视画在那里的自己。”

“没错,基本想都不会想到。”

“本来不过是无论怎么看都很难认为多么体面的男人在乡下厨房一个角落画出来的风格怪异的画……”

我点头。

“有点儿不可思议啊!”免色感叹,“其本身并不具有永续资格,却由于偶然的邂逅而在结果上获取了那样的资格。”

“偶然中的偶然。”

我蓦然想起《刺杀骑士团长》那幅画。画中被刺杀的“骑士团长”莫非也通过雨田具彦之手而获取了永续生命?而骑士团长说到底又是什么呢?

我问免色喝不喝咖啡,他说恕不客气。我去厨房用咖啡机做了新咖啡。免色坐在画室椅子上,侧耳倾听歌剧剩下的部分。唱片B面转完时咖啡做好了,我们移去客厅喝咖啡。

“怎么样?我的肖像画有可能大功告成?”免色优雅地啜着咖啡问。

“还不清楚。”我老实应道,“什么都不好说。能不能成功,自己也心中无数。毕竟画法的顺序和我以前画的肖像画相当不同。”

“因为和以往不同,这次用了实际模特——是这样的吗?”免色问。

“这个原因也是有的。但不尽然。不知为什么,以前作为工作画的常规形式的所谓‘肖像画’好像已经画不好了。因此,需要有取而代之的手法和程序。可是我还没能把握其脉络,处于暗中摸索前进那样的状态。”

“这意味着,你现在即将发生变化。而我不妨说正在发挥催化剂那样的作用——事情是这样的吧?”

“或许是这样的。”

免色思索片刻,而后说道:“刚才也说了,结果上成为什么风格的画,那纯属你的自由。我本身是个不断寻求变化不断移动的人。我并不是想请你画约定俗成的肖像画。哪种风格、哪种概念都无所谓。我寻求的是把你的眼睛捕捉的我的形象直接赋以形式。手法和程序都由你说了算。我也不是要像阿尔勒(2) (Arles)那位邮递员那样青史留名。没有那样的野心。我有的仅仅是健全的好奇心——你画我时那里将会诞生怎样作品的好奇心。”

“承你那么说自是让我高兴。不过我现在在这里想请求你的,只有一件。”我说,“假如不能画出让人心悦诚服的作品,那么对不起,就请你认为这件事没有发生。”

“就是说,画不交给我了?”

我点头。“当然,在那种情况下,启动款全额奉还。”

免色说:“好吧!如何判断交给你。事情决不至于那样的预感,在我可是十分强烈的……”

“作为我也祝愿这个预感不虚。”

免色直直看着我的眼睛说:“不过,即使作品没有完成,而若我能以某种形式有助于你的变化的话,那对我也是可喜的事,真的。”

“对了,免色先生,其实还真有件事特想和你商量。”稍后,我一咬牙开口道,“是和画毫无关系的我个人的事。”

“讲给我听听。如果能帮上忙,我乐意效命。”

我叹了口气。“事情相当奇妙。要把整个过程条条有理简明易懂地说一遍,用我的语言无论如何都怕应付不来。”

“以你容易说的顺序慢慢说好了。说完两人一起考虑。同一个人考虑相比,说不定会有妙计浮上心头。”

我从最初依序说了下去。深夜两点前猛然醒来,侧耳细听,黑暗中有不可思议的声音传来。声音又远又小,但由于虫们不再叫了,还是隐约传来耳畔。像是有谁弄出铃声。循声找去,得知出处似乎是房子后院杂木林中的石堆缝隙。神秘的声音中间夹着不规则的静默,断断续续响了四十五分钟左右,而后戛然而止。同样情形前天、昨天持续了两个夜晚。可能有人在石堆下面弄出铃声那样的声音,说不定是在发送求救信号。但这种事是可能的吗?自己神经正常不正常?现在这也没了自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莫非纯属幻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