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2/3页)

这些情形,芬妮当然大多意识到了。她不会把她的感觉形诸语言,但它们必然在她心中形成了一个看法,认为她的母亲没有尽到责任,是一个没有头脑、只知混日子的懒惰女人,不会教育和约束她的孩子们;她的家务管理混乱,极不舒服;她本人没有文化,不会讲话,对芬妮也没有感情,她不想了解芬妮,不需要她的友谊,也不愿与她谈心,减少她那些感觉。

但芬妮渴望对家庭有所帮助,不致显得高高在上,漠不关心,仿佛接受了外国教育,便不能、也不愿为它的幸福出一把力了。因此她立即着手为萨姆操劳,起早摸黑、坚持不懈地干针线活,终于使这个男孩得以准备好大部分行装,如期出发了。她为自己的贡献非常高兴;她不能想象,要是没有她,他们能怎么办。

萨姆尽管大声大气,不太听话,她还是舍不得他走,因为他聪明,懂事,不论要他上街干什么他都愿意。苏珊的责备哪怕很有道理,如果不合时宜,出言不逊,他也不予理睬;可是芬妮的帮助和温言劝导,却开始对他发生了作用,他的离开使她失去了一个最好的兄弟。汤姆和查理至少比他小了好几岁,还没有达到理解和体谅她的年龄,还不可能作她的朋友,也不可能不淘气。他们的姐姐很快发现,她怎么也不能影响他们;他们是不可驯服的,即使她有力气和时间开导他们,也没有用。每天下午,他们的游戏总是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她早已知道,每到礼拜六下午,她便不得安生了。

贝茜也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从小便把字母表看作她最大的仇敌。她的母亲让她随心所欲地跟佣人厮混,然后又鼓励她汇报她们干的每一件错事;指望她爱别人或帮助别人,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对苏珊的脾气,她也有许多疑虑。她老是跟母亲闹别扭,一句话不对便同汤姆和查理吵嘴,对贝茜发脾气,这一切都叫芬妮不能忍受;她觉得,哪怕它们都事出有因,是受到了挑衅,但个人的性情可以使它们发展到这个地步,这种性情总不是可爱的,也不是她可以依靠的。

这么一个家要使她忘记曼斯菲尔德,不再时常怀念埃德蒙表哥,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相反,她头脑里想的还是曼斯菲尔德,它那些可爱的居住者,它那种愉快的生活方式。她现在住的地方,一切都与它相反。曼斯菲尔德的优美、文雅、整齐、和谐,也许,尤其是它的平静和安宁,正由于与这儿的一切截然不同,随时随地都会在她的脑海中出现。

芬妮的心情和气质是温和的、柔顺的,不断吵闹的生活叫她受不了,想象的优美或和谐不能完全取代现实。这是一切中最大的不幸。在曼斯菲尔德听不到争吵的声音,喧嚣的喊叫,无礼的咒骂,粗暴的语言;一切都有条不紊,明朗愉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每个人的心情都会得到关注。和善的态度一旦遭到忽视,清醒的理智和良好的教养立刻会弥补它的缺陷。诺里斯姨妈有时也会引起一些小小的不快,那只是短暂的,微不足道的,它们与这个家庭中不停的喧哗相比,犹如一滴水之于海洋一样。在这里,每个人都吵吵闹闹,每个声音都那么响(也许除了她的母亲,她讲话单调,有气无力,与伯特伦夫人差不多,只是显得有些烦躁罢了。)。他们需要什么东西便大声嚷嚷,佣人为自己辩解也是从厨房里嚷嚷。房门整天砰砰作响,楼梯从没一刻安静,一切都会喀哒出声,没有人会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人讲话别人会注意地听。

一周结束以前,芬妮在比较两个家庭给她的印象时,不免想起了约翰逊博士[2]对结婚和独身生活的著名论断,虽然曼斯菲尔德庄园可能有一些痛苦,朴次茅斯却没有任何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