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4/6页)

普莱斯太太、丽贝卡和贝茜全都跑到楼上,七嘴八舌地替自己辩护,但是丽贝卡的嗓音最响,事情只得匆匆忙忙赶做。威廉要把贝茜赶下楼,她偏不走,待在那里,老是碍手碍脚的。可是屋里的门几乎全部开着,所有这些声音在客厅中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有时湮没在萨姆、汤姆和查理更大的叫喊声中;他们在楼梯上跑上跑下,互相追逐,一会儿摔在地上,一会儿大叫大嚷。

芬妮给吵得头昏脑涨。房子小,墙壁又薄,一切声响都显得离她那么近,加上旅途的劳累,近来的紧张生活,她几乎觉得难以忍受。但客厅内还相当安静,因为苏珊也随别人一起走了,不久屋里只剩了她和她父亲;他掏出一份报纸——这是一个邻居照例借给他看的——便一心一意读了起来,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孤零零的一支蜡烛点在他和报纸之间,根本不管对她是否方便;但是她没什么要做,倒宁可烛光照不到她疼痛的脑袋,让她独自坐在那里;她心灰意懒,情绪消沉,不知想什么好。

她到家了。但是,唉!这不是她想象的家,她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像……但她克制了自己,这是不合情理的。她有什么权利要这个家庭重视她?她没有这个权利,她已离开了它这么久!威廉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它与他们有切身关系,他才有这权利。他们不想同她说什么,也不想问她什么,几乎谁也没有提到曼斯菲尔德!忘记曼斯菲尔德使她感到痛心;那些朋友对她那么好,那些亲爱的、亲爱的朋友!但是在这里,一件事吞没了其他一切。也许这是必然的。‘施拉什’号的动向必然在他们的思想中占有首要位置。一两天以后可能会不同。应该责怪的只是它。然而她想,这种情形在曼斯菲尔德便不会发生。不会,在姨父的家中,随着时间和季节的变化,一切都有条不紊,合情合理,每个人哪怕不在那里也会得到关心。

她这么想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她父亲突然大喝一声,才打断了她的沉思,不过这声喊叫与她无关。原来过道中的捶击和喊叫忽然变本加厉,害得他不能安宁;他喝道:“这些该死的小畜生!他们在闹什么!唉,萨姆的嗓子比别人都响!那孩子可以当一名水手长了。喂,萨姆,你在嚷嚷什么!把你的讨厌嗓门闭起来,要不,瞧我不收拾你!”

这威胁根本不在他们心上,虽然不到五分钟,三个孩子全都跑进屋里坐下了,但芬妮认为,这不能证明什么,只是这时他们全都累了,这从他们涨得通红的脸和不断地喘气看得出来,特别是他们仍在彼此踢小腿,当着父亲的面大叫大嚷互不服气。

第二次开门出现的却是值得欢迎的东西,是芬妮几乎已开始感到绝望的茶具;苏珊和一名使女——她那副寒碜的样子使芬妮大为惊讶,知道先前看到的那个还是上等仆人——送来了喝茶需要的一切。苏珊一边把水壶放在火上,一边瞟了姐姐一眼,那副神气既有些得意,要让姐姐看到她的灵活和能干,又有些担心,怕为了干这些活儿,降低了身份。她说她在厨房催促萨利,一边帮忙烤吐司,涂黄油,要没有她,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喝到茶呢;她相信她的姐姐经过长途旅行,肚子一定饿了。

芬妮很感激。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想喝一点茶;苏珊马上动手,仿佛要独自承担一切,只是显得有些不必要的忙乱,还有些不自量力,想让几个兄弟安静一些,不过除此以外,她倒确实干得不错。芬妮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不少,思想和心情也由于那些及时的亲切表现,迅速好转了。苏珊有一张开朗的、反应灵敏的脸,她像威廉,芬妮希望她也像他一样,对她怀有真诚而友好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