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让·桑德伊岁月(第3/14页)

请允许我重提一下象征主义,总而言之,尤其是在这里,象征主义试图忽视“时间和空间的偶发事件”,为的是仅仅向我们表现永恒的真理,它拒不承认另一条生活的法则,那就是普遍和永恒只有在个体身上才能得到体现。作品中的人如同生活中的人,即使是最普通的人也会有强烈的个性(参见《战争与和平》《弗洛斯河上的磨坊》),可以说,他们就像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他们越是有个性就越能更大限度地体现普遍的灵魂。

因此,纯粹的象征主义作品有缺乏生活、进而缺乏深度的危险。如果作品中的“公主”和“骑士”并没有触动心灵,而是在玩弄一种含混不清而且艰深难懂的意义,那么应该充满生动象征的诗就只能沦落为冰冷的讽喻。

诗人必须更多地从大自然中得到启迪,如果说所有一切的本质就是一种晦涩,那么所有一切的形式就是个体和明晰。生活用自身的秘密教导他们去鄙视晦涩。难道大自然在我们面前藏起了太阳或成千上万颗闪闪发亮、无遮无盖、在几乎所有的人眼里熠熠生辉而又无法破译的星辰?难道大自然会生硬粗暴地不让我们亲身体验大海或四面来风的威力?大自然在每个人路过地球的期间向他明确解释了生与死最深奥的秘密。这是否意味着它们因此渗透着庸俗,尽管欲望、肌肉、痛苦、腐烂或旺盛的肉体的语言具有超强的表现力?我特别想说的是,既然月光是大自然的真正艺术时刻,尽管它如此温柔地映照在每个人身上,然而,只有在内行的眼里,用寂静演奏长笛的月光才是大自然许多世纪以来不用任何新词就能从黑暗中制造出来的光明。

在我看来,如此这般对现代诗和散文的评论是大有裨益的。对年轻一代的这些评论之所以显得苛刻,那是为了让它们看上去更符合一个老人的口吻,这就是所谓的爱之深,责之切,目的是让年轻人做得更好。请原谅这些评论的坦率,这些评论也许会更加值得称道如果它们出自一个年轻人之口。

备受奉承的年轻一代74

年轻一代的选民并不比现今的选民更加明智,更难收买。因此,许多作家不仅把年轻人当作选民来奉承,甚至还亲自向他们介绍按照年轻人的趣味精心修改的种种规划,这也是最自然不过的现象。就像共和国那样,象征主义也有自己的支持者75,他们同样也会站在任何一方,而不是对没有再次当选和重新被人阅读心甘情愿地听之任之。他们远远没有因为比我们年长而自封为我们的师长,他们试图来到学校跟我们在一起,隐藏起他们对我们作为后继者的仇恨,同时把我们当作弄臣来玩赏。然而,唯有将艺术当作一种如此世俗观念的作家才会这样做,他们如此天真地认为艺术王国来自这个世界,而我们只能为他们没有教给我们的这些课程感到惋惜。可惜的是,由于某些更加高深的原因,这些作家仍然我行我素,对年轻人言听计从,而不是向他们倾诉,他们确信——他们由此将最任性的希望称为确信——从年轻人那里听到了他们想听的话,同时又不再教导我们,那是我们有权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教诲。

还有比这更加古怪的事情。一位年轻人几年来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他们:“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我们什么都不想。我们是有史以来最让人迷惑的年轻一代。我们之所以看上去比其他几代人更加充满希望,那是因为这些希望都是神童般的谎言。从来就没有这么多天才,正如人们再三重申的那样,某些风格的美雅是可以学会的,因为一个鲜有天赋的记者可以在几年之中通晓他的职业,就像一个高级妓女熟悉她的职业那样。你们无法成为这样的妓女,因为你们已经太老了。你们还会被其他人长期地蒙骗下去吗?”他也许会为此给出几条理由。责任感空前地淡薄,对传统的蔑视前所未有的彻底。聪明的年轻人不关心伦理生活,他们不工作,只阅读现代短篇小说,夸夸其谈地讨论蒙戴斯或莫雷阿76,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像从前的小学生那样肤浅,这层传统的金玉再也不蒙骗不了任何人。现代文学的好学生潮流还能持续更久吗?那将是莫大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