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我一直通过紧闭双眼来阻隔现实的侵扰,而且这一方法从未失效。在飞往俄勒冈州的航班上,我大多数时候都将脸埋在充气枕头上。乘务小姐以为我在睡觉,因此除了例行检查是否已系好安全带,她都不会来打扰我。飞机起飞时,我已经感觉到喉咙里的焦虑感正在上升,但是我清楚,自己没有时间和机场的医护人员耗下去,因此我又将它生生咽了回去。

然而,事实上,我根本睡不着。我的心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跳得更快,脑子里塞满旅途中的各种影像和声音。五年来,我从未一下子接受过这么多视听信息。但是还不止于此,我的心里还在飞速酝酿我的计划。

对我而言,与西尔维娅见面着实不容易,在没有吉姆陪伴的情况下去见她,不知道算不算是很疯狂的行为。但是,这位FBI探员以前也和西尔维娅谈过,而且未能从她口中撬出话来。既然杰克在他的信中非常清楚地写明,西尔维娅是他的红颜知己,而且知晓他的所有过往,我希望,在与被杰克迫害的人见面之后,西尔维娅能够明白自己究竟嫁给了一个怎样的男人,也希望我能够说服她揭露一些她可能未曾对其他任何人说过的事情。

我会住在波特兰市,虽然那里距离西尔维娅居住的基勒镇有大约四十英里远,有些不方便,但基勒镇只有汽车旅馆。我还不想一开始便直接向外界大开门户。开车向来会令我感到不安,即使以前我经常开车的时候也是如此。可是,我发现每当自己坐到方向盘后面,开车的手感就又回来了,这虽然令我放心不少,但开车的每一秒钟仍让我的神经十分紧张。

我顺利地住进了酒店,但期间行事不算从容。我还不习惯眼神交流,大多数时候都垂下眼睛盯着我的信用卡、双手和行李箱。我讨厌听到自己说出“卡罗琳·莫罗”这几个字。十年来,听到耳边萦绕这几个字仍然觉得很假。杰克能够如此彻底地剥夺我的身份,真是天道不公。

我一走进酒店房间,便将两道门锁都锁起来,还不禁注意到那是廉价锁。我大声责骂自己怎么这么神经质。不过,我的第一反应是找到酒店指南,记住所有紧急出口的位置。我对门背后的地图进行了一番研究,然后拿起电话听筒,检查是否能正常拨号,最后又拿出手机来充电,尽管电池几乎是满格的。我想,一切小心为上。

我已经认真考虑过要和西尔维娅说些什么。我一边打开行李箱将衣服放在床上,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任何东西,一边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那些话。当然,我没有漏掉任何东西。于是,我很快冲完澡,准备出发前去找西尔维娅。我打算今天先去试试口风,尽量赶在天黑前回到酒店。

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西尔维娅的住所。那是一栋普通的砖砌小平房,坐落在安静的住宅区。乍看去,那房子仿佛无人居住,窗户上挂着厚厚的窗帘,紧紧关闭着。

我将车子开进空荡荡的车道,然后快速查看了屋子四周的环境。车库门似乎被关死了。我从窗户向里窥探,看到里面十分整洁,一辆车也没有,旁边的墙上,等距分布的一排钉子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并用标志精心勾勒出它们的轮廓。角落里有一辆自行车,看得出轮胎已经漏气。

我大老远开车前来,西尔维娅居然不在家。

为以防万一,我绕到前门按门铃。我按了三遍门铃,才确定真的没有人在家。我走回邮筒旁边,利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周围是否有邻居前来干扰的信号,然后才打开塞满信件的邮筒。我迟疑了一会儿后,抽出几封信件。这才是旅途第一天,我已经触犯了联邦法律,但我至少知道我来对了地方。

邮筒内大都是些账单和广告传单。我把手伸到信堆下面,抽出最底层的电话账单,查看上面的邮戳。日期是三个星期前的。真奇怪。如果西尔维娅打算出门这么久,应该让邮局暂停递送信件才是。不过,也许只有我才会事无巨细地要求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