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第2/5页)

经过五星期不眠不休的追查,警方下了一个结论——自杀。看来,警方这次说对了。

由纽约市警察局刑侦组的萨姆巡官担任约克·哈特这场简陋葬礼的牧师,委实合适不过。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大不丑:一张严肃丑陋的脸孔,豁鼻子,烂耳朵,硕大的体架上长着大手大脚。你会以为他是退役的重量级拳王,他的指关节因为常年打击罪犯而破皮、结瘤;头部有灰有红:灰白色的头发,砂岩般的红脸,严厉的眼神。他给人的感觉是实在、可靠。他颇有头脑;作为一名警察,算是相当坦率诚实。不过,经过常年几无指望的奋战,他也已经见老了。

这次这个案子倒是不太一样。从申报失踪、寻人未果,到发现遭鱼啃食的尸体,还有充足的指认身份的证据,一切都公开明朗。但是既然有他杀的说法存在,巡官认为,他就有责任解人疑惑,让此事尘埃落定。

纽约地区的法医席林医生向助手示意,赤裸的尸体马上从解剖台被移到推床上。席林那矮胖的德国人身体弯向大理石水槽,洗净双手,消毒一番,然后彻底把手擦干。等他把又肥又小的手掌擦拭得令自己满意之后,便掏出一根满是齿痕的象牙牙签,开始若有所思地剔起牙齿来。巡官叹了口气,差事终于办完了。一旦席林医生开始挖蛀牙洞,那就表示谈话时间到了。

他们一同跟在推床后面走到陈尸所的存尸柜前,没有人开口,约克·哈特的尸体被放在一块平板上。助手转身探询:推进壁柜吗?席林医生摇摇头。

“怎么样,医生?”

法医拿开牙签。“很明白的案子,萨姆。从肺部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几乎是落水以后马上死亡的。”

“你是说他马上淹死了?”

“不,他不是淹死的,是中毒死的。”

萨姆巡官对着陈尸板皱眉。“那么这是谋杀了,医生,我们判断错了。那遗书可能是有人安排的。”

席林医生藏在老式金边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炯炯发亮,丑陋的秃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小布帽。“萨姆,你实在是个直脑筋,中毒不一定就是谋杀……对,他体内残留有氢氰酸,这代表什么?我会说这个人站在船上的扶栏前,吞下氢氰酸,然后掉进或跳进水里。补充一句,是海水。那是谋杀吗?萨姆,你原先就说对了,是自杀。”

巡官一副看法未得到证实的表情。“好极了!那么他是差不多在落水的时候死亡——死于氢氰酸中毒,嗯?太好了。”

席林医生靠在陈尸板上,睡眼惺忪,此人常常一副困倦的样子。

“看起来不像谋杀。没有可疑的迹象。海水有防腐存证的作用,你不知道吗,连这种常识都没有?只有几处骨头淤伤和肌肉擦伤,无疑是尸体和海底沉积物碰撞的结果。明显的碰伤,而且鱼也享受了一顿。”

“嗯,可是他面目模糊,那可是事实。”——死者的衣服放在旁边一张椅子上,破烂不堪——“在这之前我们怎么都找不到他,尸体总不会就这样漂了五个星期吧,可能吗?”

“道理很简单。真是幼稚,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法医捡起从尸体上剥下来的破烂、湿漉漉的外套,指指衣服背面的一处大窟窿,“鱼咬的吗?呸!这个洞是某种又大又尖的东西造成的。萨姆,尸体曾经被水底的沉树暗桩给卡住,最后暗潮或是海水其他的波动才把他弄开,或许是两天前的暴雨也说不定。难怪你们五个星期都找不到他。”

“那么从发现尸体的地点,”巡官沉思着说:“很容易就可以把来龙去脉拼凑起来。他吞下毒药,从——比方说,斯塔登岛的渡船上跳水,顺着窄湾漂流出去……从尸体上搜出来的那些东西呢?我还要再看一下。”

萨姆和席林踱到一张桌子旁,上面摆着几样东西:一些腐烂破碎得无法再用的纸张,一根石南木制成的烟斗,一盒泡湿了的火柴,一个钥匙链,一个夹着几张钞票、被海水浸泡了的皮夹,一把大大小小的钱币。桌子的另一边还摆着从死者左手的无名指,或称订婚指上取下来的一枚沉重的图章戒指,图章上有两个银镂的姓名缩写字母Y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