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萤火虫的光、魔法的消解、早晨有闹钟响起的世界(第4/5页)

我的话说罢,接下去便是深深的沉默。这是我所设想的一切。一部分是我以前朦胧感觉到的,其余则是黑暗中说话时间里浮上脑海的。也可能黑暗的力量填补了我想象的空白。或许这女子的存在对我有帮助亦未可知。但我的设想也还是同样没有任何根据的。

"蛮有意思的嘛,"那女子说。语声又回到原来带有撒娇少女意味的声音。声音转换的速度渐渐加快。"是吗?是这样。那么说,我是为隐藏被玷污的身体偷偷离开你的。雾中滑铁卢桥,萤火虫的光,罗伯特·泰勒,费雯丽……"

"我把你从这里领回去。"我打断她的话,"把你领回原来世界,领回有秃尾尖卷曲的猫有小院子和早晨有闹钟响起的世界。"

"怎么领?"她问我,"怎么把我领出这里啊,冈田先生?"

"跟童话一样,消解魔法即可。"我说。

"倒也是。"那声音说,"不过,冈田先生,你认为我是久美子,想把我作为久美子领回去。如果我不是久美子的话,那时你怎么办?你想领回的也许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你果真那样自信吗?恐怕还是冷静地认真考虑一下好吧?"

我捏紧衣袋里的笔状手电筒。我觉得位于这里的不可能是久美子以外的人。但无法证明这点,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假设。手在口袋中满是汗水。

"领你回去。"我用没有生气的声音重复道,"我是为此而来这里的。"

传来轻微的衣服摩擦声。大概她在床上变换姿势。

"你能确确实实地这样一口说定?"

"一口说定。我领你回去。"

"不变卦?"

"不变卦。决心已定。"我说。

她像在核实什么似地沉默有时。之后长长喟叹一声。

"我有件礼物给你。"她说,"不是大不了的礼物,但可能对你有用。别打亮,手慢慢神来这边,伸到床头柜上,慢慢地。"

我从椅子立起,像探寻那里虚无深度似地在黑暗中静静伸出右手。指尖可以感觉出空气探出的尖刺。我的手终于碰上了那个。当我知道那是什么时,空气在我的喉咙深处被压缩得硬如石棉。那是棒球棍。

我握住棍柄部位在空中直上直下地一挥。的确像是我从那个年轻的吉他金汉子手中夺来的棒球棍。我确认其柄部的形状和重量。不会错,是那根棒球根。但在我摩挲着仔细检查时,发觉球棍烙印往上一点粘有什么垃圾样的东西:像是人的头发,似乎凝固的血糊那里粘有真人的头发,毫无疑问。有谁用这球棍猛击了谁的——大约是绵谷升——的脑袋。一直塞在我喉咙深处的空气这才排了出去。

"是你的棒球棍吧?"

"多半事。"我控制住感情说。我的声音在深沉的黑暗中又开始带有一丝异样,就好像有人埋伏在暗处代我说话。我轻咳一声。吃准说话人的确是我之后继续道:"不过好像有谁用来打了人。"

她静默不语。我放下球棍,挟在两腿之间。

我说:"你应该很清楚,清楚是谁用这球棍打了绵谷升的脑袋。电视里的新闻是真的。绵谷升伤重住院。意识不清,有可能死掉。"

"他不会死。"久美子声音对我说,仿佛毫无感情色彩地告以书中的史实。"但意识有可能丧失,而在黑暗中永远仿惶。至于是怎样黑暗,谁也无从晓得。"

我摸索着拿起脚下的酒杯,含了一口里边装的东西,什么也不想地吞了下去。无味的液体穿过喉头,下入食道。我无端地一阵发冷,涌上一股不快的感触,仿佛有什么从并不遥远的长长的黑暗中朝这边慢慢走来。我的心脏加快了跳动,像在给我以预感。

"时间不多。能告诉我的快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