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萤火虫的光、魔法的消解、早晨有闹钟响起的世界(第3/5页)

"问题是久美子反正要把什么告诉我。无论真伪她都想告诉我。这对于我是真实的。"

感觉上黑暗的密度正在我周围一点点变浓,黑暗的比重在加大,恰如傍晚海潮无声无息地涌来。得抓紧时间,我想。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我。我必须把头脑中渐趋成形的东西果断地转换为语言。

"这终归不过是我的假设:绵谷家血脉上有某种倾向具遗传性质。至于什么倾向,我还无法解释。总之是某种倾向。你为此感到惧怕。正因如此,你才对生孩子感到恐怖。怀孕时你所以陷入精神危机,无非因为你担心孩子身上出现那种倾向。可是你未能向我公开这个秘密。事情便是由此开始的。"

她一言不发,将酒杯悄然放回床头柜。我继续说下去。

"另外,你姐姐并非死于食物中毒,是死于其他原因,我想,而使她死的是绵谷升,你也知道此事。你姐姐死前应该给你留下话,警告你注意什么。绵谷升恐怕有某种特殊的力,而且能物色到容易对这种力发生感应的人,并将其体内的什么引拉出来。他对加纳克里他也相当粗暴地使用了那种力。加纳克里他好歹从中恢复过来。而你姐姐则无能为力。住在同一家中,无处可逃。你姐姐因无法忍受而选择了死,你父母则始终隐瞒了她的自杀。是这样的吧?"

没有回答。她在黑暗深处大气不敢出地保持沉默。

我继续道:"什么原因我不知道,绵谷升那种暴力式能力在某一阶段在某种因素影响下得到了根本性加强。他可以通过电视等各种传播媒介将其扩大了的力大面积施与社会。并且现在也正运用那种力把许多非特定的人无意识暗中隐藏的东西引拉出来,企图使之为作为政治家的自己服务。那实在是危险之举。他所牵引的东西,注定是充满暴力和血腥的。而且同历史深处最为阴暗的部分直接相连,结果损害以至毁掉了很多人。"

黑暗中她叹息一声,"再来一杯酒可以么?"她以沉静的声音说。

我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把她喝空的酒杯拿在手里。我摸黑也可以自如地做如此动作了。我走去那个有门的房间,打手电筒新做了个兑水威士忌。

"那是你的想象吧?”

"我把若干念头连在了一起,"我说,"我无法加以证明,没有任何根据说明这是对的。"

"但我很想听下去,如果还有下文的话。"

我折回里边房间,把林放在床头柜上。熄掉手电筒,坐回自己的椅子,集中意识继续往下讲。

"至于你姐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并不明了。姐姐死前警告过你什么你固然知道,但那时你还太小,无法理解详细内容。但你隐约有所觉察——绵谷升以某种方法玷污了伤害了姐姐,而自己血脉中潜伏一种阴暗的秘密,自己也不可能完全与之无关。所以在那个家中总感到孤独,惶惶不可终日。你一直悄悄生活在不明来由的不安中,就像水族馆里的水母。

"大学毕业出来,几经周折你同我结了婚,离开了绵谷家。在同我平稳度日的过程中,你逐渐淡忘了往日阴乎乎的不安。你走上社会,慢慢恢复,成为一个新人。一段时间看上去一切都风调雨顺。遗憾的是不可能那么简单了结。一天,你感到自己正不知不觉被过去本应弃置的暗力一步步拖回。你为此而困惑,而不知所措。也正因如此,你才决心去绵谷升那里了解真相,才去找加纳马尔他帮忙——只瞒我一个人。

"而这大概始于怀孕之后,我觉得,那肯定算是个转折点。所以我才于你做人流的那个夜晚在札幌从弹吉他的男子那里得到最初的警告。也许怀孕刺激和唤醒了你体内潜在的什么。而绵谷升静静等待那个在你身上出现。他恐怕只能以那种方式才可能同女性发生性方面的关系。惟其如此,才要把那种倾向表面化了的你从我这边强行拉回到自己那边。他无论如何都需要你,需要你接着扮演你姐姐曾经扮演过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