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10页)

金鲁生问:“出去有4 年了吧?”

安在天:“3年零91天。”

“黑了。”

“太阳晒的,要么就是雪照的。”

“怎么看你都不见老,反而好像更年轻了,看来还是苏联的水土养你。”

“做客虽好,不如在家。背井离乡,愁肠寸断,还养人呢,折磨人还差不多。”

金鲁生的脸色难看起来,他说:“你说折磨人,我看老毛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在折磨人,专家一拨一拨都撤走了,还把千年百古的老帐一笔一笔地翻出来,这要还,那要讨,简直……就象地主老财!”

“我在苏联听说了……”

金鲁生一指,说:“你看街上,多冷清……”

透过车窗看去,街上果然人影稀疏,有人也都灰头土脸的,一种劫后余生的惨淡。这是一个特殊的困难年代,举国上下处于罕见的天灾人祸之中,大街上自然也是一派萧条。

年轻人回头,小心地问:“听说……我们送去抵债的一火车一火车苹果,他们都要用漏斗漏,漏下去的都不要;宰好的生猪,只要有青疤的也不要,是这样的吗?”

安在天僵着表情,不置可否。

金鲁生:“你说这不是坑人是什么?打老远儿的送去,他不要,难道我们还能拉回来不成?拉回来不都烂了、臭了。那都是从我们老百姓嘴里抠出来的……”

安在天还是不语。

金鲁生忿忿不平地:“我看老大哥已经变成一只老狼了。”

安在天显然想换个话题,说:“听说你调总部工作了,什么时候来的?”

“去年6月。和铁院长一道,他现在是常务副部长了。”

“那701的保卫工作谁接了?”

金鲁生往前边一指:“他,小童。”

安在天客气地:“哦,童处长。”

童副处长回过头来:“是副处长。你在的时候,我是金处长手下的保卫干事。”

安在天:“提得不慢!”

金鲁生打断他的话:“没你快。知道我们现在该喊你什么了?”

童副处长又回头:“安副院长。”

金鲁生:“不知道吧,当副院长了。”

安在天笑了,说:“你的消息真灵,看来‘铁嘴’已经变成‘铁耳’了。”

“什么灵不灵的,文件都下发好几天了,谁不知道?不知道的不是瞎子,就一定是聋子。”

安在天和金鲁生并肩走在总部大楼的一条走廊上,皮鞋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声。那么长的走廊,两边那么多的办公室,一路走来,居然看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见一丝人声。

铁部长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间为秘书所有。这会儿,他正在听下面人汇报工作,却突然站起身来,兴奋地跑到外间,对李秘书:“那小子进楼了。”

“快四年了不见,你还能听出他的脚步声……”

铁部长的头发都白了,他爽朗大笑,说:“四十年不见,我也听得出来。”

安在天和金鲁生进来。

铁部长一下子愣住了。

安在天站在那里,他摘下帽子,腼腆地看着铁部长。

铁部长上前,轻轻抱住了安在天,喃喃道:“不敢认了吧,不就是头发白了点嘛……”

安在天叫了声“铁伯伯”,也抱住了他。

铁部长:“小雨……回来了吗?”

安在天:“我把她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就好。”铁部长突然趴在安在天的背上哽咽起来。

安在天拍了拍他。

铁部长松开安在天,解嘲地说:“看来我真是老了,像个女同志一样爱哭了,年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什么叫眼泪,还以为它的味道是甜的呢!”

安在天看看李秘书,又看看金鲁生,为了缓和气氛,对铁部长开着玩笑,道:“铁副部长,你怎么把701的人都带来了?”

铁部长:“不多,就带了他们俩人,怎么办呢?难舍难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