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服(第3/4页)

路易丝决心要采取在自己心中盘桓了好几星期的果敢行动。她相信约翰·哈代就藏在窗下的果园里,她决定找到他,告诉他她希望他靠近,搂她在臂弯里,向她倾诉他的心思和梦想,也倾听她的心思和梦想。“在黑暗中讲出来要容易得多。”她自言自语地说,站在黑暗的小屋里摸索着房门。

接着路易丝忽然意识到房子里不止她一个人。门另一边的客厅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轻声说着什么,房门打开了。一个年轻人搂着玛丽·哈代出来,走进黑暗的小屋,路易丝刚刚来得及躲到楼梯底下的小房间里。

路易丝在黑暗中坐在地板上听了一个小时。不用玛丽·哈代说一句话,这个来与她消磨黄昏的年轻人的热情已经把男女间的知识传给了这位乡下姑娘。她把脑袋埋在胸前,整个人几乎蜷成了一个小球,纹丝不动地待在那里。她觉得神灵是出于某种奇怪的冲动赋予了玛丽·哈代这种了不起的才能,她还无法理解,这个比她大点的女人为什么要那么坚决地抵抗。

那个年轻人搂住玛丽·哈代亲吻。她一边挣扎一边笑,他反而搂得更紧了。这场搏斗持续了一个小时,然后两人又回到客厅,路易丝悄悄地爬上楼梯。“我希望你们出去时小声点,千万别打搅那小耗子学习。”她听见哈丽雅特对姐姐说,当时她就站在楼上过道里自己的门口。

路易丝给约翰·哈代写了一张纸条,那天深夜,屋里所有的人都睡了之后,她悄悄下楼把纸条塞进他的门底下。她担心如果不马上办完这件事,自己就会再也鼓不起勇气。她在纸条上尽可能把自己想要的讲得清清楚楚。“我要有个人爱我,我也想爱一个人,”她写道,“如果你就是我的那个人,我要你晚上去果园,在我窗户下面弄出点声音来。从棚子上爬下来见你,对我来说很容易。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假如你要来,就快点来吧。”

很长一段时间,路易丝都不清楚她给自己找情人这种大胆的尝试会导致什么后果。在某种意义上,她还不清楚自己是否希望约翰过来。有时她觉得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接吻就是人生的全部秘密,接着一股新奇的冲动涌上来,她害怕极了。古往今来的女人那个不变的渴望抓住了她:被拥有。然而她对生活的概念还很模糊,以为仅仅让约翰的手包住自己的手就可令自己心满意足。她不知道约翰是否理解这个。第二天,在饭桌旁,艾伯特·哈代说话时两个女孩一边小声嘀咕一边笑。她不敢看约翰,只好盯着桌子尽可能快地吃完,然后逃走。晚上,她待在外面,直到确信约翰把柴放进她房间走了后才回去。经过几个晚上的凝神静听,她从果园的黑暗中没听到任何呼唤声,她伤心得快要疯了。她确信没有办法突破那堵把她隔离在人生欢乐之外的墙壁了。

送出纸条两三个星期之后的一个星期一的晚上,约翰·哈代来找她。路易丝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会来的念头,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来自果园的呼唤。前面那个星期五晚上,一个长工驾着车接她回农场过周末,她出于冲动做的那件事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当约翰站在楼下的黑暗中轻声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明白是什么新奇的冲动导致她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农场那个长工是个年轻小伙子,长着一头黑色鬈发,星期五来接她时晚了些,他们在黑暗中坐着车回家。路易丝心里装满了关于约翰·哈代的想法,她很想说说话,可这个乡下小伙子特别拘谨,什么也不愿说。她开始回忆童年时代的孤独,并且痛苦地想起近来所感受到的新的尖锐的孤独。“我恨一切人,”她忽然大喊道,接着开始激烈地攻击,搞得这位护送者很害怕,“我恨父亲,也恨哈代老头。”她大声激烈地说,“我到城里来上学,可我也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