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毫米(第4/8页)

“我知道这里面有威胁的意思,就打断他的话说:‘我宁可失业,也不会到他那里,这点你尽可放心好了。他们该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见了有钱有势的人都那么恭顺、那么下贱!’

“他开始吼叫:‘我下贱?这是你说的吗?你敢承认这是你刚才说的吗?’

“‘是啊,就是我说的嘛。有人不仅下贱,而且胆小,是一群胆小鬼……’

“‘说我胆小?那我怕谁?我难道怕你、怕你们不成?’

“我告诉他:你们心里有鬼,所以你们实际上谁都怕;你们特别害怕孩子的眼睛!……”

2

这个夜晚肖潇非常激动。自我们认识以来,这些天来大概是她最冲动的日子。原来她在许多时刻也是不能忍耐的,这是十分少见的——即便是那个夏令营的可怕遭遇,也没有使她这样。

她告诉我,就在“小苹果孩”出事前不久,另一件事曾深深地震动了她。这之后她一直不敢去想,但还是做了许多噩梦。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恨那个传递消息的人。

那也是关于一个孩子的故事,一个美丽的女孩的故事。

她说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面对这个教育局长,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孩子……

一切还得从那个夏令营说起。

从那个岛上回来之后,她的情绪糟到了极点。学校不久之后召集的假末学习班她称病未去,而这之前是从未有过的。海岛之行让她第一次有机会深入到生活的另一面,不期而遇地与那个公司之类打起了交道。一切比预料的还要糟糕十倍。这一回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惊讶。令她痛苦的是,从夏令营归来,一些同去海岛的女员工兴奋得差点没哭出来。

“多么好啊,哎呀人家公司对咱真叫好啊,吃住全包了,财大气粗,就是大方。啧啧,啧!”

她们的嚷叫响在校园里,弄到最后所有没去夏令营的家长都有些后悔了。有人问起肖潇,肖潇回答:“糟透了!”“怎么了?”“要多糟就有多糟!”对方愣住了,说:“天哪,这听谁的才是呢!”肖潇说:“听我的,因为我是领队,我更了解全部情况。”

那些通过夏令营与学校几位不道德的女人建立了联系的公司人士,常常把车开到学校门口。有一天校门口停了一辆“林肯”轿车,下来的人就是公司公关部的一个主任,姓潘,他开口就说要找肖潇——肖潇问有什么事?他说公司要搞一个大型酒会,她作为贵宾被邀请了。肖潇冷着脸说:“谢谢,可惜我今天要为一个孩子辅导功课。”

就在同一个秋天的学术会议上,肖潇与另一个人不期而遇了。

会议在市里的一个宾馆举行,整个会议要开三天。空余时间她总是一人独处,因为她喜欢如此。

一天晚上她正在房间里读书,突然有人轻轻敲门。她以为是会上的朋友,开门后却愣住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在门口站着,有些腼腆。她还没有叫出声来,一颗心先自怦怦跳了。这是那个市长——这个人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给她写下了许多热烈的情书。她至今还没有回一个字。

“我不知是否可以进去……”

“请吧。”

他的脚跨入门槛的一瞬间,她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倒是对方有些慌促了。她为他倒水、端桌上仅有的两枚桃子。他这次来访多少使她有点吃惊——同样让她吃惊的还有那些锲而不舍的书信、那股劲头。作为一市之长,他无论如何不能说有多松闲,但他真的为她花了不少时间。她原以为对方不过是那种轻薄之徒,是又一次情场即兴而已,虽然那些信件还称得上情真意切。她没有回,压根就不想回。她对这一类人不是敬而远之,而是厌而远之。她为对方感到难堪和羞愧。虽然“他们”也并非全都一样,但她没有理由对这一类人抱有什么希望。她认为自己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