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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随着冷战的进行,最后我们中的一个总会败下阵来,主动开口言和。而且,我们有一个很不错的处理方式,那就是把曾经的争吵当作笑话,再提起时便一笑而过。

比如,我们经常开的一个玩笑就是艾莉森回去找保罗·德雷瑟了。保罗是艾莉森在高中时期交的男朋友,这些年来,他变得越发时髦、帅气和有钱了。我们和好后,艾莉森会说:“保罗·德雷瑟搭乘的私人飞机刚刚在马尔代夫遭到了伏击,没办法,看来咱们俩只能再凑合过一阵子啦。”

除此之外,那最初吸引我、点燃我浓浓爱意的火花,依然在我的内心熊熊燃烧,一如从前。虽然我的妻子并不相信,但我心里清楚,就算过往的记忆全部消失,当我走进一个房间,里面有她和另外九十九个女人,我依然会选择与她携手回家、共度余生。

因此,即便是在如此黑暗的时刻,看到她倒水时的举手投足,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生赞赏。

她稍稍朝我转了转身子,问道:“你要喝水吗?”

“不了,谢谢。”

艾莉森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手里的玻璃杯。

“昨晚,爱玛还在这里,”她用空洞的声音说道,“她坚持要帮我洗碗,于是我就让她站在椅子上洗,我帮她擦干水。她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玻璃杯从艾莉森的指间滑落,掉在水槽里摔碎了。艾莉森啜泣起来。

“别这样,宝贝。”说着,我赶紧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她旁边。

她既不肯直起身来,也不肯面对我,于是我只好弯下腰,从背后用双臂环抱住她。我一直保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好让她知道还有我在身边。

“我没法不担心他们。”她说,“他们在哪儿?在做什么?受伤了吗?会不会害怕?”

“我明白,我明白。”

要说为人父母有何意外之处,那就是从艾莉森怀孕开始,我的大脑中便多出了一个新的区域,只为一个目的存在:挂念孩子。即便我正被其他毫不相干的琐事缠身,这份挂念也依然在我的血液里温柔地流淌着。

而现在,这份挂念正狂跳不已。

“我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她说,“我无法面对这个事实。”

“我明白。”我说道。

为了平复情绪,她开始深呼吸,全身都随着深深的吸气而颤抖。我用手掌上下抚摩着她的脊背,希望这样能多少安抚一下她。

“等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我说,“我们要照他们的吩咐行事,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要不然……”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

“斯科特,假如我们失去了孩子们,我……”

“嘘,我们不能这么想。这么想是无济于事的。”

“我知道,可是……”

“嘘。”我不想让她说出来,仿佛说出来就会成真一样。

我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着,最后她终于振作了一些,说道:“对不起。”

“别这么说。”

她抬手清理水槽里的玻璃碎片,我拦住了她。

“放着我来吧。你别操心了。”

她顿了顿,说道:“好吧。我想去躺一会儿。”

“好,你去躺一会儿吧。”

“如果……如果我现在去孩子们的房间,会很古怪吗?”

“当然不会。”我说。

她点了点头。我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上面还满是湿漉漉的泪痕。然后,她沉默地离开了厨房。我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水槽,我多么希望能有一种愤怒在自己体内膨胀,好让我产生复仇的念头,在幻想中痛击那些绑匪。然而,当我捡起玻璃碎片时,内心只感到一阵虚弱、无助。

身为法官,我对这种软弱感是非常陌生的。

在我们的民主体制中,联邦司法体系是唯一容许专制存在之处。联邦法官的任命是终身制的。我们不必像政客一样费尽心思地参加竞选,也不用卑躬屈膝地讨好赞助人。若要罢免我们,必须要经国会讨论通过才行。而且,我们无须对任何上司或选民负责,唯一要对得起的,只有我们自己的良心。